“你真的是人类吗?我现在很怀疑那些坊间流传的消息是真的,其实你是某个深渊恶魔的私生子吧……”
“这样的言辞似乎并不应该出自您的口中,我的陛下,另外,如果我真的是您所怀疑的那种存在,那么您似乎就不应该在我身边流连……而事实上从身份的重要性上来考量,这裏也根本就不是您应该出现的地方……”
“雷尔夫家族之中,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胆怯的帝王……只有正视战争,才更能够理解和平的宝贵。这是莱卡特大帝,菲尼克斯第十二位圣王的教诲。”少女灵巧的小跳了一下,拉着自己洁白的裙角躲开身边的一堆鈎锁,然后伸手摸了摸放置在甲板上的那枚构造着繁复花纹的金属制品……再从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小小笑容:“更何况,你不觉得这样好的天气,这样清爽和煦的风,本就很适合泛舟河上的吗?”
康斯坦丁微微垂下目光,用中指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鼻梁……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天气确实是很好的,清晨起密布在天空中的浓云刚刚裂开了无数大小的罅隙,刚过中午的阳光清爽灿烂、给云朵镀上了一层灿烂的迷人银边……风也确实是和煦的,卷起水些微的水汽微微拂过脸庞时,温和的简直像是情人的手……这样的天气,与一位女子相携登舟,同游于江流之上,也确实是一幕浪漫的场景。
然而……怎么说呢?
首先,或许是这裏并不是什么河上……哥顿河的江水冲过卡其可的海床,宽阔的江面在这裏已经与远处那幽蓝的平面接壤起来,变化出一片苍茫的海天景象……而且他们所乘坐的,也并不是什么舟……纷乱的绳索,吱嘎作响的帆衍,赤|裸着半身,仅仅用古铜色的皮肤和纵横的疤痕作为装饰的汉子们……罗雷拉号这个等级的海船如果也能称之为‘舟’的话,那么恐怕只有企业号小鹰号之类的才能叫做战舰了……
好吧,或者这都不过是些小小的问题,但真正的大问题却是……江风之中那浓郁的火焰烧灼之后的焦糊,和混杂着尸体负能量的臭气,还有血液挥发时特有的锈蚀气味,混合成为令人喉咙发痒的怪异……江岸的拒马群落之上,被刺穿的尸体堆积成道路,殷红的溪流正在将浅滩侵染出一片片粉红的泥泞与水洼,或者称之为尸山血河也并不过分。而极目远眺,北岸之上尚未散去的滚滚黑焰,以及那些仿佛死灵哀号一般,隐约可辨的牛角号的低鸣……林林总总,却哪里有一丝能够符合河上泛舟的悠闲意境?
这裏本就是战场。刚刚结束了一场破袭的,残酷的战场。
卡其可河口,康纳里维斯家新一轮进攻线路上刚刚被拦阻的一个点……康斯坦丁来到这裏,是为了检查一下布鲁姆船只上装载的新式武器,那些飞行暴雷的使用情况,但是这位女皇竟然会脚前脚后的跟来,就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了——或者,惊的部分大概占了九成九,剩下那一点喜,大概就是她还没有糊涂到家,好歹还带来了一个跟班的……那位正恶狠狠地瞪视着康斯坦丁的牧师小姐。
传送法术并不是法师们的专利,高阶的牧师也可以通过祈祷得到类似的能力,或者制作拥有这能力的卷轴的魔法道具,只不过不管是魔法还是神术,能够精确进行远距离传送的魔法道具都是异常的昂贵的,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不见得能够轻易拥有。
但这丫头现在却随随便便的就用掉了一个……好吧,那大概是一个更加昂贵的恒定魔法物品,不会因为一两次的使用而就此失效,但她到底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好了我的女皇陛下,现在已经过了小半个沙漏了,就算是泛舟河上,您应该也已经满足了才对,所以我第三次提醒你,接下来我们便要沿河而上……而你应该知道我这只船队可不是去玩儿的,而是去真正的战场。所以,我会送您回到克兰菲尔德的……”
康斯坦丁摇了摇头,建议道。
当然这也可能是个强制性的建议——尽管布鲁姆这支船队接下来的任务仍旧不过是在河里向着岸上发射暴雷,而经过康斯坦丁改良的船上还都配备了几十门的大炮,几乎可以保证安全,但战场毕竟还是战场,没有城墙,没有禁衞军,没有圣武士团也没有反传送法阵,在这个魔法存在的位面之中,斩首类型的打击往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严格来说布鲁姆的手下也并不是那么十分靠谱,如果有人临时起意,想要对于这位帝国的至尊有所不利的话,那么不得不说这应该是个极为优良的机会。
“你的表情很古怪哦,康斯坦丁卿?不会是因为你的私人武装被发现了,所以心生什么恶念吧?不必担心,如果你能够实现你的诺言……那么一支私人的舰队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年轻的女皇目光流转,在注意到后者的表情时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不过她大概知道面前这个人心中正在做着什么打算,所以也不会让这种嘲笑表现的太多:“至于说危险,我当然清楚……康斯坦丁卿,但我来到这裏,本就是要观摩一下我的战士们在战争之中的情况,所以你不必诸多顾虑,只需要按照你原本的计划进行就可以。我自己的安全问题……我自然已经有所安排。”
她笑了笑,一脸轻松地回应道。
不过一瞬间他的表情似乎让术士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第一次见面,她执意要去救那几个被干掉的扈从骑士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一幅表情……哦,或者那个时候的比现在少了一份戏谑,多了几分真实。但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强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的。
一时间术士忽然从记忆中搜出来某个哲人的总结——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是绝对不能他去讲道理的,一种人是女人,和女人没道理可讲,她们的大脑回路同常理相差很大;还有一种则是权利极大的人,他们通常不需要常人的道理,因为他们自己便代表着某种道理。
很显然,现在站在康斯坦丁面前的,就是这两种的完美结合……那么如何才能处理?把她塞到空间法师塔之中,或者强制传送回去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或者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站在她身后那位全身金光闪烁的女士绝不会轻易地让康斯坦丁做到这一点——薇拉妮卡从出现开始就一直一声不吭,只是她眼中的愤恨似乎已经被某种决然取代……显然,现在不管康斯坦丁想要对于女皇做些什么,她恐怕都会怀疑他带有恶意。
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将培罗放到她身上的那点神力抽取掉,那样也就至少不用担心她几次三番的招惹麻烦!术士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只是忽略了一个事实——强行抽离选民神力会给他们造成巨大伤害,所以他应该不可能会对于一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那样做。
唔,当然,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考虑的话,女皇陛下事实上也拥有自认为稳如泰山的资本,康斯坦丁应该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性命威胁……毕竟有些时候,还是需要她来支撑起菲尼克斯帝国这个名号,否则的话,一切就必须都得由康斯坦丁一个人来解决了……或者她就是因为笃定自己不愿意揽上‘更换国王’这个麻烦,所以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吧?
术士不由得翻了翻眼睛。这种类似被人算计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然后空间之中的细微波动让术士若有所思的偏过头,一小会儿之后,两个法师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