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雍都暗影(1 / 2)

<small>叔妫瞪了我一眼,讪讪地支起身子走到我身边坐下:‘你是谁?是男是女?’‘我是鬼,一个你有三分像我、我有三分像你的鬼。’我看着她微笑道。‘你是……’她捂着嘴巴,一脸惧怕地看着我。</small>

太子绱不日便派人送来了战书,要求与伍封城外一战。伍封按我们早先的计划先是写了一封言辞婉约的书信拒绝了他的挑衅,而后又派使者送去了一封秦伯的劝降书。

劝降书毫无悬念地被太子绱退了回来。可紧接着伍封又让人送去了一份议和书,还装模作样地派了三名大夫前去敌营商讨停战的条件。

太子绱非常清楚雍城的守备力量,自然以为伍封和公子利此举是因为惧怕他身后的七万大军,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坐下来,与三名大夫商讨条件。

这样一来二回,讨价还价,不觉就过了十日。使者带回了最终的议和书,但这份议和书却被伍封当着太子绱的面在城楼上烧毁了。太子绱气急败坏,扬言明日人定之前一定会攻下雍城,亲自砍下公子利和伍封的头颅以雪今日之耻。

“明日就要开战了,你千万要小心!”我解开伍封身上的绷带替他检查伤口。麒麟竭果然是疗伤圣品,短短十日,伤口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

“我知道,只是你明天不能待在这裏了,你必须和赵家的人一起退到西面去,那里比较安全。”

“我不去。”

“小儿,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伍封握住我替他包扎伤口的手,柔声道,“明天晚上你再来检查,我保证不会再受伤。”

“你不用同我保证,我再也信不过你的保证了。”我抬眼去看他,眼中是责怪,还是悲伤,自己也说不清。

伍封面色一痛,松开了紧握的手,我低头在他身上一圈圈地系着绷带。

“将军,赵无恤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由僮进来禀告。

“让他进来吧!”

“是你让他来的?”我惊问。

“阿拾,我不知道城外的敌军何时会发动攻击,你最好今晚就跟他们一起退到西面去。”

“我不去,我要待在这裏!”飞箭,长戟,不断攻进城门的敌军,万一,万一他明日再受重伤……我拼命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

“去吧,人已经来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即便你不信我,这依旧是我的承诺。”伍封用手捧着我的脑袋,脸上是我最熟悉的温暖笑容。

“你不可以受伤,不可以死,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说着说着眼泪便出来了。

“喂,你还走不走啊?”无恤倚着门冲我喊了一声。

我抹了眼泪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冷笑一声,径自走过来把我扛了起来:“没人会死的,有什么话,等仗打完了再说也不迟!”

“你放开我——”我大叫。伍封却也不阻拦,只默默地看着赵无恤将我一路扛了出去。

“给我一张弓,三个箭服,明天我也要上城楼!”我趴在无恤肩上大叫。

“巴蜀之地多虎狼之兵,你以为他们会像靶子一样站在那里等你来射?还是跟鱼儿一样不会反抗?我怕你到时候上了城楼,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无恤猛地将我从肩上丢了下来。

我勉强稳住身形,急声道:“那万一明日开战,你们都上了城楼,我在城里遇上太子绱的刺客怎么办?我总得有样防身的兵器啊!”

无恤盯着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明日你跟紧长姐,弓和箭我自会找给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尽管说!”

“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许冲动行事。就算你为了他不要命了,也要让我陪着你!”

“红云儿,我不会不要命的。”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无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城西去,我快跑两步追上他,讨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结递给了他:“前两日,我回了一趟将军府,这是我以前做的平安花结,只剩这一个了,送给你。”

“你不把它给伍将军?”

“他的我已经缝在他战袍里了。”

“哼,我就知道。”无恤白了我一眼,却依旧把平安结揣进了怀里。

这一晚,我睡得很浅,几次三番地惊醒,梦里全是弥天的战火和血肉飞溅的沙场。到最后实在睡不着,就干脆背了弓箭坐在屋顶上等天亮。

深夜的雍城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列队整齐的士兵从眼前经过外,这个大战前的夜晚似乎比平日更加安静。

黎明时分,右手边墙根下的几道暗影引起了我的注意。伍封明明已经下令城中国民在今日不得出门半步,这几个人这时候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从屋顶上爬下来,摸进了赵无恤的房间。结果刚一推开门,就被赵无恤一把压倒在地,一柄银白色的匕首离我的咽喉不到一寸的距离。

“你要干什么?!”无恤放开压在我身上的手,厉声喝道。

“你跟我走!”

“去哪儿?!”无恤拎了剑,赤着脚,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被我拉了出来。

在街道的一个转角,我终于又发现了那几个暗影:“红云儿,你看!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像不像太子绱的奸细?我不敢一个人跟着,就只好拉你来了。”

“亏你还记得我的话。”无恤把衣服随便系了一下,拉着我小心翼翼地跟着那帮人。

七拐八拐,前面的人突然蹿进了一条巷道。这巷子通——公子府!

“红云儿,你快回去叫人!他们这是要去公子府上劫人,只要劫了百里红药就能逼开西、北两座城门!”

“你在这儿等我,不要轻举妄动!”无恤飞身跳上屋顶,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我小心谨慎地往前移了几步,如果我没有记错,巷道的这一面就是公子府的后墙,只要从这裏翻进去就能轻易地找到红药的住所。

等那几个暗影翻进了高墙,我飞快地跑到了巷道的拐角处,找到了记忆中的那棵大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能清楚地看到院中几个暗影的动向,眼看着他们接近了公子利往日的寝居,我灵机一动衝着府内大喊:“走水啦——救火啊——”

“火?哪里?”几个赤着身子的仆役很快就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快去拿叉斧!有人要劫你家主母!”我用手一指,大声喝道。

几个入府的刺客被我这么一喊,立马转身朝我冲了过来。我坐在树上搭箭拉弓,一下子就射中了两个人。被我射中的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没一会儿便死了。剩下的几个人看情形不对,纷纷跳上围墙想要逃跑,结果被随后赶来的赵无恤几人几招便杀掉了。

“你看看,我就说她会爬树吧!”烛椟指着树杈上的我对赵无恤笑道。

“你快下来,跟我进去看看!”无恤冲我喊道。

“公子府大着呢,从这儿走到正门要一刻钟呢!要绕你绕,我先进去了!”说完,我扒着树杈跳进了院子。

无恤无奈也跟着我跳了进来。

“你在箭上涂了什么?”伯嬴看见地上几具尸体面色发青、口吐白沫,惊疑道。

“我在箭头上下了死咒,贵女走远点儿,别碰到!”我小心翼翼地把箭从尸体上拔了出来,用白布擦干净后放回了身后的箭服。

“死咒?”几个拿着斧头站在我身旁的仆役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快去穿衣服吧,你家主母待会儿要出来了!”我一说完,几个仆役回身齐齐扑进了屋子。我摇了摇头嘟囔道:“光屁股拿着斧头还真是奇怪啊!”

烛椟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果真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好啊!”

“这是怎么回事?”红药穿着亵衣,在两个婢子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我怕被她看见,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伯嬴身后。

“晋人赵无恤见过孺人!”无恤向红药行了一礼,正色道,“几个歹人趁夜色潜入贵府,怕是想要劫持孺人威逼公子和百里大夫打开城门,幸而被我等察觉,现已伏诛。”

红药这会儿才看到地上的尸体,她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撇过头干呕起来。

无恤上前一步,对两个婢子道:“快扶你家主母进房去,再把府里的家宰给我叫来。”

“家宰随主人去西门了。”婢子惶恐道。

“你们快去把叔妫叫来。”红药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声音虚弱无力,“让勇士见笑了。”

“孺人,当务之急是要请孺人把府里的家眷都移居到一处空旷的院子里去,然后命府中侍衞在院外寸步不离地守衞。这场仗结束之前,要务必保障孺人的安全,不可让太子绱的人再有可乘之机。”

“谢勇士救命之恩,此役过后夫君必重谢勇士。”红药对无恤欠了欠身子,感激道。

“孺人言重了,事不宜迟,赶紧把人都叫醒吧!”

“主母——”刚刚去叫人的小婢子这会儿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跪倒在红药身前,结结巴巴道,“贵……贵妾不见了,伺候她的五个婢子也都死了!”

“你说什么?!”红药大惊失色,“是太子的人劫了叔妫吗?这可怎么办……夫君最爱重叔妫,她如今又怀着身孕……”

红药的话犹如平地惊雷,我心中大喊不妙,太子绱定是派了两拨人,一拨被我们劫杀,另一拨劫了叔妫赶去西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