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真是要先看看罗鹭的品德心性,准备等三个月之后看罗鹭各方面都很好之后,再把自己和青城派的事情全盘托出。
毕竟来时师父姜庶只说这裏有个少年,资质不错,如今有难,让他来帮他度过难关,等姜庶将法宝炼成再亲自来成都考察接引入门。
申武一摆手:“这算什么,我那弟弟给我留下过三支信香,只要点燃了,无论身在哪里,不出一时三刻,他便会立即御剑飞来,或许还会带些他的同道,八方仙女们一同降临。”
他看着罗鹭语重深长道:“你这孩子品行不错,又待我如亲儿子一般,我有好处自然也要先看顾你。”
罗鹭惊喜道:“我……我真的也有机缘见到真仙么?”
申武点头:“自然可以,我如今伤重,以后可能无法再教你武艺,若是你能被仙人看重,一时高兴收你做弟子,或是哪个仙子要与你合籍双修,带回山去,永享长生,那才叫好。”
“只是仙人清修,咱们不好擅自打扰,须得有点什么由头方好。嗯,我记得当年我那弟弟回家时,曾跟我说起过仙家炼剑之事,你若有心,就为他收集两千斤好铜,可得一口飞剑的铜精,到时献给仙家。”
罗鹭被他说得砰然心动,第二天学武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陈太真训斥他道:“炼气凝精,首在全神贯注,你一心二用,这功夫不练也罢!”
罗鹭赶紧跪在地上请罪,陈太真却说什么也不再教他了,只让他回去静心,第二日再练。
下午尤璜教罗鹭时候,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耐心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罗鹭犹豫了下,便将申武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仙人自然是人人都想见到的,只是……只是申师父最近确实奇怪得紧,性情习惯与之前有些不同。去年他来时曾经说过,他家有个小弟,不过是十三岁时被仇人捉去,撕了肉票,从没说过他弟弟拜仙人为师,学成道术回家省亲之事。”
“如今又让我搜集两千斤好铜,如今铜价极高,两千斤铜弄来,恐怕就要倾家荡产了。当然若能见到真仙,倾家荡产倒也值得,然而此事颇多可疑之处,因此烦心,还请师父恕罪。”
尤璜一听是关于那申武的,立刻带他来见徐瑞。
徐瑞说道:“那申武师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申纯,而是妖人假扮,你始终不愿相信那也没办法,我们修道之人与天地同顺,有好生之德,虽然你生性固执,但也是一片对老师的尊敬纯孝,我也不怪你,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他要两千斤铜你就给他。”
他从百宝囊中拿出三颗龙眼大的珍珠。
“此乃南海特产珍珠,虽不说价值连城,买上两千斤黄铜还是足够了,你让管家拿去卖了,折成现银,然后去买铜来给他送去。”
罗鹭赶紧推辞:“我万万不敢用……”
徐瑞摆手道:“就这么定了!你叫璜儿一声教师,他自然有看顾你的义务,况且这三颗珍珠对于我也不算什么。我也想看看那申武能请来什么样的真仙。”
罗鹭还在犹豫,尤璜带他出来,跟他说道:“你本是仙根厚骨,美质璞玉,我也是刚入师父门下,哪有资格来做你的师父呢?我观师父已有收你为徒之意,眼前的神仙不拜,还偏偏要去另请什么真仙?”
“不过是他老人家慈悲心肠,要你看清妖人的面目。你只管拿此珠去换铜为他铸剑,等将来看清他的本源,再来拜谢恩师,如此你即免了一难,又得入仙门,岂不是皆大欢喜?”
罗鹭少年心性,被尤璜一番话说得胸口暖呼呼的,感动不已。他也是个聪明孩子,多日来细细观察诸人,看出徐瑞绝非原来以为的江湖术士,举手投足间,颇有气度,但要说他是仙人,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看出那尤璜是只会武艺的凡夫,不过进境却是一日千里,每日尤璜也在跟徐瑞学习练功,前天还只能跳上房脊,今天就能踏着树梢陆地飞行了。
而且又炼一种剑术,精妙无比,并且剑气一日胜过一日,昨天看时,已经能够在一丈之外,单凭剑气将蜡烛隔空劈断!
至于那陈太真,每日只是在房中打坐炼气,还看不出深浅来,教自己的也只是世俗间的普通功夫。
在罗鹭心中,还只是个武功绝顶的高手。他不知自己的“审核期”还没过,不算是青城派弟子,陈太真自然不会把仙家的道法传给他。
罗鹭在心中暗自决定:“如果申武师真的像徐仙长说的那样,是妖人假扮,徐仙长可就是救了自己一命,形同再造之恩,况且仙家剑术又是自己渴盼多年的,自己一定去苦求仙长收自己为徒。”
他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下定决心之后便不再推辞,接过珍珠到外面交给管家。
不出三日,便将铜买了回来,还剩下三十七两,被罗鹭换成四个银元宝又送还给徐瑞。
申武得了黄铜,便每晚在房中做法。
他放出浓浓的黑烟将卧室罩住,不让任何人靠近,然后将铜分批拿进屋去,用碧火淬炼成铜精,最后再填进一些其他的材料,锻成剑坯。
他的飞剑被白云大师给绞碎了,如今这铜精剑虽然劣质,但到底能够凑合使用了。
罗鹭偷偷晚上去看时,房间全黑雾笼罩,走不进去,不禁越发可疑。
心想仙人都应该是五彩霞光,白云乳雾,这样黑云怪煞的,可不像是正经神仙所为,便又来找徐瑞请教。
徐瑞听完心中好笑,看来妖风黑雾之类的实在不得人心。
“你别管其他的,只央他把仙人请来是正经。”
罗鹭听了徐瑞的话,以后天天去求申武,想要尽快见到仙人。
申武被他吵得不厌其烦:“你回去沐浴更衣,焚香静祷,明晚我便将仙人请来。”
罗鹭跟两个师父请一天假,陈太真听完便不高兴,训斥道:“我青城派乃是玄门正宗,仙侠大道。我这次下山,本来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想将你带回山去,请师父收你为徒,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另去找人使旁门左道的法子请什么‘真仙’?当真是有眼无珠。”
罗鹭被他训得满脸通红。
他今年刚十六岁,从小锦衣玉食被仆人伺候着长起来。
自去年父母过世便再没人这样训过他,即便他再有城府也有些受不住。
若是没有徐瑞那边比着,他乍一听陈太真是仙侠中人,说不定还会欢喜不已,跪求收录,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跟徐瑞那边一比,这陈太真就显得太没有仙家气度了,事先既不明说,谁知道你是仙人?
我学武求艺这么多年,听说有人能请来神仙想看一看又有什么不对?
他心裏不以为然,但尊师重道惯了,面上还得谨然受教,到底没从陈太真这请来假,被逼着枯坐了半日,实际上心思早就跑到晚上去了。
到了下午又轮到尤璜授课,尤璜当场就允了他的假期,又拿出一张灵符递给他。
“我师父说那申武是个十恶不赦的妖人,请来的所谓仙人也十有八九是妖邪一辈,怕你有什么损伤,这枚玉佩是师父随身所带,你带在身上,若真有什么变故也可保你性命。”
罗鹭亲自到房中向徐瑞拜谢,态度越发恭谨,在心裏已经是开始认可这个师父了。
只是他不知道徐瑞无心收徒,即便入门也只是个徒孙。
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指挥仆人院工将处都点燃了上好的檀香,人人沐浴,换上新衣,更花大价钱四处搜罗时兴的瓜果,供奉到后院。
到了半夜,朗月当空,果然有一位女仙从天而降,身材高挑,云裳纷飞,妩媚动人。
一落地便道:“是谁燃起信香,引得本仙子下界?”
申武上前躬身拜道:“是小人点的信香。”
那女仙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弟弟跟我是至交好友,想必是他给你的信香了?”
“正是。”申武给罗鹭介绍:“这位是昆仑山有名的女仙,与老君同姓,名讳灵玉。”
那女仙看罗鹭俊逸清秀,英气勃勃的样子,不免色心大动,笑道:“你只叫我四姑便好。”
罗鹭见这女子果真腾云飞来,是个有道行的,连忙跪拜:“小人拜见仙姑。”
李四姑走上前去,将罗鹭扶起来。
近处打量少年颜容,果真是貌比潘安,赛过宋玉,一时间欲|火翻腾,心中爱得不行。
“我跟他弟弟相交莫逆,咱们不拘礼数,你只叫我四姑吧。”
罗鹭只觉得这位仙子看自己的眼神烁烁放光,似是那些秀楼窑姐,让人不敢直视,低着头叫了声:“四姑。”
“好孩子!”
李四姑笑面如靥,顺势拉住罗鹭的手,轻轻揉捏。
“咱们进屋里说话。”
申武在一旁暗自好笑:“是是,我这徒弟经准备了上好的瓜果点心,请仙姑入内品尝。”
三人正要进屋,忽然南方房脊上传来一声震喝。
“何方妖孽,敢在此装神弄鬼!”
正是陈太真。
他听说罗鹭要请神仙临凡便知道是个骗局,前些日看申武炼剑时便觉察出他不是正经人物,当时要发作将他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