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医院。陈国忠把十指深深插在头发里,把头埋在膝盖中间。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两个小时了。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就在今天早上,他满怀信心亲自护送污点证人黄廷忠上法庭指证王宝,可在半路上,车被撞了,王宝的手下当着他的面,将一把刀子深深刺进了证人的心脏之中。而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证人一家三口,只有小女儿活下来了,还有开车的伙计,也当场就死了。而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黎明前的时候最黑暗……一想到这句话,陈国忠就心如刀绞。何邪提醒过他的,可他却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胜券在握,马上就能把王宝绳之於法,可偏偏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王宝出手了,一出手,就让他前功尽弃,万劫不复。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手术室的门开了。陈国忠回过神来,急忙迎了上去。“她怎么样?”他焦急问道。医生摘下口罩,道:“陈sir,小女孩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只是左腿腿骨骨折,需要休养三个月。还有就是伤口缝了二十多针,以后会留下疤痕。”陈国忠松了口气,感觉有些虚脱。“我兄弟他们呢?”陈国忠又问道。“都只是脑震荡,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医生答道。顿了顿,医生又道:“陈sir,我刚拿到你的报告,进房间说吧。”陈国忠摇头:“不用了,我很忙。”他指指自己的后脑袋:“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伤口?”医生道:“伤口问题不大。”“那我下星期不来复诊了。”陈国忠说了一句,就要离去,看看陆冠华他们。但医生又叫住了他。“陈sir,查出你脑内有肿瘤,是恶性的。”医生面色沉重道。陈国忠怔住了。这一刻,他不但没有恐惧和绝望,竟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感觉。但旋即他想到王宝,想到死去的证人,还有手术室里的那个小女孩。他沉默半响,问道:“还有得治吗?”“机会不大,但不表示没希望。”医生道。那就是没得治咯?陈国忠突然想笑笑,但又觉得这么做不太严肃。于是他只好故作沉重地点点头:“明白。”他指了指手术室的大门:“她醒了麻烦通知我。”说罢,他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因为从刚才那一刻起,他开始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珍贵了。何邪在天快黑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客人。不是杂货铺的客人。“达叔,哇,几天不见,你又变帅了!”阿来夸张笑着,手里还提着两瓶洋酒。“来的匆忙,随便提了两瓶XO给达叔你漱漱口,不要嫌弃啊。”阿来把东西放在窗台上,笑呵呵对里面的何邪道。何邪看了眼他新剃的光头,又看了看他的头顶,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你走吧。”他摇摇头,“你的生意我不做了。”阿来一怔,叫道:“不是吧达叔?老朋友了,这么不给面子?”何邪叹了口气:“你的运气好不容易缓回来点,再做你生意,会死人的。”阿来苦笑:“达叔,我这两天,拉屎坐塌马桶,喝水呛到住院,每天必须要摔上几跤,开车就一定出事,真的衰到家了。”他向何邪抱拳,使劲晃了晃:“怪我不懂事,否则上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傻,分一半运气给你。”何邪呵呵一笑:“你以为请我出马很容易吗?我出场费很高的。”阿来左右看看,把脑袋伸进来神秘兮兮对何邪道:“还是一半运气,一个很简单的生意,有没有兴趣?”“不是你?”何邪问道。“当然,我还没活够。”阿来压低声音,“是阿信,你见过的,他遇到点麻烦。”“他呀……”何邪转念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和大佬的女人鬼混,被执行家法,这种鸡毛倒灶的事情何邪根本没兴趣参与,哪怕是有气运赚,他也懒得管。“这买卖不做。”何邪直接摇头拒绝。“不是这么绝情吧达叔?”阿来顿时叫了起来,“江湖救急啊达叔,要不是人命关天,我也不会亲自来求你啊达叔!”“你面子很大吗?”何邪似笑非笑,“阿来啊,你那个小弟,面犯桃花煞,眉心发朱,迟早因为女人而惹出大事。我可没兴趣去管他裤裆里的麻烦,所以还是省省吧。”阿来满脸见鬼的神色,嗔目结舌:“靠!这你都知道?你真是神仙啊达叔!”何邪哼哼一笑,掏出烟来,扔给阿来一根,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舒舒服服喷出一口烟雾。震惊过后,阿来心里满是无奈,何邪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这种奇人,他也勉强不得,王宝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听到。叹了口气,阿来道:“算咯,就当我来看看你老人家,顺便孝敬你。”顿了顿,他好奇道:“达叔啊,你看我这人怎么样?我是说,我的命好吗?”“痴线!”何邪不屑一笑,“命好的话,你会做古惑仔?”“也对!”阿来一歪脑袋,自嘲一笑。“不过你也算是合格的古惑仔了。”何邪笑了笑,“要是没什么意外,将来你会为兄弟而死。”阿来愣了好久,道:“靠,我就知道,我这么够义气!”旋即他就不再说话,开始默默抽烟。把一根烟抽完,他突然说:“走了达叔,改天来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何邪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阿来出门去,不到五分钟,他又匆匆跑回来,蹲在躺椅前,紧张对何邪道:“达叔,能不能告诉我是为哪个扫把星死的?我离他远点儿!”“……”“是不是阿信?是不是啊达叔?玛德,我就知道这王八蛋是个小扫把星,他的事,我不管了!”何邪面无表情看着他。阿来满脸纠结,喃喃道:“不管的话,我这大佬肯定会被别人骂?唉,也不行……”他又看向何邪,眼巴巴的:“达叔,不是阿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