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紫川 老猪 7317 字 24天前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地来到了哥达村,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半兽人农民。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们零散地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扇风乘凉,哥达村的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当看到人类骑兵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候,半兽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紫川秀身边的布森村长一声呵斥:“不得无礼,这些是布丹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布丹长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半兽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地吐着舌头退下。布森给紫川秀道歉并解释说:“这裏很少有骑兵的,他们以为你们是魔族的先遣队。”

紫川秀微笑,算是接受了布森的解释。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半兽人本来就对紫川家和人类怀有极其深刻的敌意,正如布丹长老所说的,单在云省赤水滩一战,战死的远东联合军士兵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人类的战争中的。紫川秀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半兽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紫川秀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魔族的狼虎之兵拼杀?心头隐隐地,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说,魔族欺压各族,前来侵扰圣庙,远东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半兽人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阴下,一个老半兽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半兽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上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初出茅庐的年轻半兽人们战士精神抖擞地回答。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皱紧了眉头问,他不像别人那样身上随便裹一块兽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工很精致的兽皮外衣。紫川秀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慈爱的母亲给初上阵的儿子缝制的:“我手上只有这条木棍,连根尖铁条都没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枪了!可是村长不肯给我发铁条……”他不无遗憾地摇着头。

“用牙齿去咬!”老战士大声地说:“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石头!为什么要提这么愚蠢的问题?谁手里没有武器的,那就用木棍、石头、尖瓦片——随便什么武装起来,用力照着他们头上砸,同样能砸烂魔族崽子的脑袋!打了第一仗,我们就什么武器都有了……”

紫川秀等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那个老半兽人战士后面的说话。紫川秀想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递给布森:“村长,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刚才的小伙子,跟他说,我祝愿他首战胜利。”

布森惊奇地看了紫川秀一眼。这把匕首做工精良,刀刃锋利,隐隐露出蓝光,显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武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不多说什么,跑步过去那个队伍中。半晌,在半兽人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布森又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捧着匕首的年轻士兵。

布森给紫川秀说:“光明大人,那个孩子非常高兴,他十分地感谢。他说,他一定会勇敢地战斗,绝不辜负光明大人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亲口跟他说点什么。”

望着那个激动得胀红了脸的年轻士兵,看着他那稚气的眼睛,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的、低沉地说:“活下去。”

战斗在二十一日的凌晨开始了,在此之前,当的半兽人的代表曾前往魔族宿营地,请求魔族军队停止向圣庙的前进,但这个请求被魔族第七十三团队的指挥官马克团队长傲慢地拒绝了。其实魔族对圣庙的这次进犯并非出于远东总督府的命令,完全只是马克团队长的个人行为,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圣庙中藏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半个小时后,三个在宿营地外散步的魔族士兵被草丛中突如其来戳来的刺枪给射穿了,当他的同伴们赶到时候,凶手已经消失在莽莽的丛林中了。在这之后半个小时,又有一名值勤的哨兵被人用匕首杀死了,凶手留下了一溜血迹通往密林的深处。一个中队的塞内亚步兵跟踪血迹而去,但超过了集合的时间,他们没有回来,黝黑纵深的丛林仿佛一张不见口的大嘴,将他们一下吞噬了。当时已经深夜了,魔族不敢冒着遭受狙击的风险进入密林,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由五个武装中队组成的一支搜索队伍才开始进去寻找他们的同伴。在距离宿营地大概五里处,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全部同伴,在树林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五十一名塞内亚官兵横尸处处。有经验的魔族军官当场就确认了,从现场那凌乱的脚印和绝大部份尸体上那种狼牙棒和刺枪留下的可怕伤痕都可以看出,凶手绝对是附近的半兽人居民。

直到这个时候,魔族方面才开始确认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并非那种出于一时之愤的意外冲突,而是一场有组织、处心积虑的冷血谋杀,或者说是,这已经是一场已经准备就绪的叛变。

团队长马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天中午,魔族军队冲进了半兽人和蛇族聚居的多马村,村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村民不知所向,这更加坚定了魔族的怀疑,这确实是一场有组织的叛乱。魔族军队反覆搜索后,找不到一个活人,无奈何之下,他们把整个村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

但当滚滚浓烟升腾于多马村的上空之时,一个浑身血污的魔族辎重兵跑来跟马克团队长报告:“大人!我们的粮草车队让人给烧了!”

大惊之下,马克团队长马上率领部队赶去,现场混乱而血腥,只看到熊熊的冲天大火,一百多辆满载着军中急需粮食的车辆在火中化为了灰烬,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魔族押解兵的尸体,血流汩汩,强烈的血腥味呛鼻子。

马克狂暴地咆哮:“把古博林(魔族辎重队的押解队长)给我找来!他在哪里?我要亲手宰了他!”

没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马克团队长,最后还是那个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战战兢兢地领着他过去,用脚尖指点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边的一具尸体:“大人,您要见的古博林……就在这裏了。”

尸体的后脑被人用重兵器砸了个大裂口,看到伤口那里猩红的血中混杂着白色脑浆的惨状,马克一阵难以抑制地恶心,呕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虽然他们只是押解兵,但他们毕竟也是魔族王国的正规战士啊,居然给一群半兽人的乡巴佬给打败了,几乎全歼。

经过询问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中午时分,落后在大队后面大概五里的辎重队为了躲避炽热的正午太阳,在树阴下面乘凉瞌睡时候,敌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漫天都是射来的箭矢和半兽人那锋利的投枪!一队骑兵猛烈地突击,冲破了车队外围的哨兵仓促结成的防线,顺着缺口,大批的半兽人突了进来。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还没从午睡中醒来就受了重重的一击殒命,剩下的士兵拼命抵抗,想结阵抵抗,但是已经太迟了,半兽人战士已经冲进了车队里将他们分割包围,魔族的士兵一个个只能各自为战了,结果更是寡不敌众。有几个机灵的魔族兵眼见不妙,偷偷地从树林里逃跑了,不然就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破绽百出的报告,马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那些残余士兵为了逃避惩罚而编造的。先不说半兽人方面如何能集结到这么多的战士,也不说他们怎么能情报如此准确,能如此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魔族军队的后方,作战后又能丝毫不露踪迹地逃脱,单隻是说口供的一个细节:“一队骑兵猛然突破了哨兵们仓促间组成的人墙防线。”根据一般的常识,半兽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兵种是步兵,他们的军队中一般很少骑兵,因为供养一个骑兵的耗费要远远地大于供养一个步兵,而半兽人一般又是比较穷的,这些穷乡僻野的穷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但是魔族残兵们的解释就更加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这些骑兵并非是半兽人骑兵,他们都是人类!”他们甚至指天誓日地发誓,他们亲眼看到了人类骑兵通通身着黑色骑兵披风,肩膀佩带着紫川家族的红色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锋利的制式马刀,还看到了一个女骑兵军官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参与过与人类战争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地断定,从他们那种骑马的姿势和控马技术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类骑兵肯定受过紫川家的正统训练。

这些报告通通被马克团队长一律斥为荒诞不经。人类已经在远东战败了,紫川家军队正龟缩在瓦伦不敢出来,即使他们真的有胆子过来,驻扎在瓦伦前方的西南大营和凌步虚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可能通过。

最后没办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体幻觉来解释这件事情了,为避免在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慌,马克在军队中严密封锁消息,严禁大家谈论。至于那支不幸的辎重队,马克以“车队在经过山崖时候碰上了泥石流,全体人员不幸遇难”来向大家公布。

但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意外”却越来越多了。十二个塞内亚侦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地将他们的脑袋给冲不见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摊鲜血。一个行军中的魔族列兵不识趣,非要跟一支过路的箭矢过不去,硬要拿脑袋去挡,结果一命呜呼;一个小分队在状况很好、也没有岔道的山路上行军时候,忽然莫名其妙地“迷路失踪”了,同伴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五花八门的“意外”层出不穷,三天之内,有七十一人死于“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于“公路塌方”,有五十三人死于“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泽地”吞噬了……团队里的文书参谋痛苦得像狗一样呻|吟,他已经绞尽脑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几名浑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于“流行感冒”。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难以掩饰了,魔族军队开始惊慌不安,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流传,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维斯杜那黑暗的丛林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

这些敌人并不与魔族军正面交手,也没有出来拦截,但却越跟越近,人数也越来越多,打击越来越频繁,不分昼夜,不管天气阴晴。在魔族军队的前面,桥梁被破坏,粮草被弄得空空如洗,一切村庄都被坚壁清野——半兽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用魔族军队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园给烧掉了,让魔族想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舒坦睡觉的地方都没办法。几百公路的山路,魔族军连个活影都看不到,士兵们犹如行进于荒漠之中,无处休息,无物充饥,没法休整,没法恢复体力。

但也正是因为绝望,魔族越加地残暴,每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村庄,他们烧杀,他们掠夺,穷凶极恶,让无辜的各族平民血流成河。一旦抓到俘虏,他们总要施尽酷刑,将长长的一串俘虏用绳子吊在树上火烤,谁都别想活命。他们战斗起来也越加地凶悍,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尽管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魔族军队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但是他们军队的主力依旧保持完好,这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相信,敌人的实力有限,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手。为了对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他们开始紧密地收缩队伍,取消了小部队的单独出击,行动都以五百人的整个大队为基本单位,认为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游击队束手无策了。尽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但在贪婪心的支撑下,魔族军队仍旧不顾一切地顽强前进。

深夜,队伍已经进入了阵地了,在密林的上面,风在盘旋,树林中冷雾弥漫,马匹已经放置在了林子的深处,士兵们都徒步沿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树叶的山林坡地前进,风卷起阵阵的秋叶。尽管只是深秋时节,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树林里却已经有了阵阵寒意,侵入骨髓。

布森带领的半兽人战士陆续地在对面的丛林间出现,当紫川秀部队到达的时候,他们正散开来或躺或坐地歇息。看到人类的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半兽人眼睛里露出了厌恶和蔑视,却没有人出声,想来事先他们已经得到了布森的警告。

漆黑中,一个肮脏的半兽人拦住了他们,费了一番劲紫川秀才认出了,原来眼前的这个肮脏的家伙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布森。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块血污斑斑的土布绷带,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和汗酸混杂的难以形容的味道,有洁癖的白川退后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是光明秀吗?”布森原先洪亮的嗓子现在已经变得沙哑而疲惫。

紫川秀走上来:“我在这裏,您受伤了吗?”

“我看不见了!”布森严厉而委屈地喊道,“我为什么会看不见的?为什么?魔族兵不过只是朝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没打着我的眼睛,结果我就看不见了,为什么?”

就着树林间渗下来的星光下,紫川秀呆呆地看着对方那圆睁的双眼,看上去毫无异状,只是瞳孔呆滞。虽然紫川秀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却也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对脑袋的强烈一击导致视膜受损出现失明。他轻声地安慰布森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是暂时的,你会好的。”

布森漠然地点点头:“光明秀,我们尽力了,但没能阻止魔族,他们仍旧在前进,我们伤亡惨重。”

就是不用布森说,紫川秀也可以看出了,他们确实伤亡惨重。在林子中间的草堆里,躺着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们,肚皮被魔族兵刺枪挑破流出了肠子的、断胳膊少腿的、脑袋开花的……传入耳朵中的嘶哑呻|吟声缠绵不绝。几个瘦骨嶙峋的半兽人妇女正在伤员附近忙碌着,用烧酒给伤员们清洗伤口,这引起了伤员一阵可怕的吼叫,用土布做成的绷带和半兽人习用的草药给他们包扎伤口。更远地,躺着的是那些已经不会动也不会叫的人,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草席盖住了那些战死士兵的脸。

“魔族仍在前进……”布森喃喃地说,他伸出手在面前舞动着,仿佛想抓着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紫川秀连忙抓住这双颤抖而慌乱的手,感受出对方的焦虑。布森用力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突然平静了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到达圣庙!绝对不能!”

“是的,他们不可能到达圣庙的。”紫川秀安慰布森说:“这几天,我们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我们烧了他们粮草车队,我们杀了他们的一百七十三个士兵,他们现在前进得越来越慢了、越来越小心了,他们已经在害怕了!只要我们坚持住,援军会很快赶来的。”

布森侧着脑袋倾听着,他长舒缓了一口气:“你们干得很漂亮,光明秀,比我们这组干得好多了。我们只杀了不到一百个魔族兵,却死了六十多个弟兄,伤了七十多个——光明秀,现在我看不见了,你领着我的人继续干吧。”

紫川秀习惯地点点头,马上想起来对方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用力地捏紧了对方的手,表示同意。布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旁边的半兽人士兵搀扶着他下去了。

“准备听候您的指示,光明大人。”

紫川秀回头看了下,一个年青的半兽人士兵站在后面。紫川秀认出来了,他就是前几天当紫川秀从圣庙回来时候给紫川秀领路的。紫川秀点点头,问:“你们队伍还有多少人?”

“报告大人,我们队伍里保持有作战能力的还有二百一十七人。”

“叫上他们跟我走,三裡外的龙牙山下有魔族的一个大队,我们把它端掉。你们的人,编入我的队伍中。”

“是的,大人。”那个半兽人小伙子毫不犹豫地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从树下把那些睡着的士兵一一叫醒了起来。半兽人士兵们沉默地加入了紫川秀的行列。相比于紫川秀这边清一色地佩带马刀,他们的武器就显得五花八门了,有刀刃上锈迹斑斑的马刀,有手工打磨的标枪,有的是狼牙棒,有的只是一根铁棍,但无论谁都不敢小看他们,半兽人那魁梧的身躯和漫溢的战意弥补了他们兵器上的不足。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指挥官突然变成了人类有点不情不愿的,但还好,没有人出声抗议。

白川在小声地清点人数,过了一阵子,她小声地凑过来跟紫川秀说:“大人,我们一共是两百七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人类的,其余的都是半兽人的。”

紫川秀点点头,可以说,保衞圣庙的武装力量中最强大的一支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因此责任也首先落在自己身上了,他盘算着用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可以干些什么。魔族已经加强了警戒,现在他们行动都是以整个大队为单位的,再想象前几天那样找到那些落单的中队下手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对整整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魔族军下手,自己啃得下吗?

紫川秀没有把握,但是现在魔族距离最后防线千尺崖已经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今天晚上还不能给魔族军以重创的话,那按照布丹原先的安排,全部的游击队将收缩回去严密防守千尺崖一带,再也没有出击的机会了。

他走到队伍的前面,扬声问:“有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吗?”

参差不齐的几只手举了起来,几个当地的半兽人士兵出列,面无表情地看着紫川秀。紫川秀把他们叫过来,打开地图指点他们看:“三裡外,魔族军的一个大队正背靠着龙牙山歇息,他们正面防范得很严密,但是背面——靠悬崖的那边,却是根本不加防备的,你们谁知道上龙牙山的路吗?”

半兽人们都不出声,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一个穿着狼皮背心的半兽人举起了手:“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采药人,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上去,但是这条路非常危险的。”

“再危险我们也不怕!”那个先前给紫川秀带路的半兽人小伙子抢着说:“大人,你让我们去吧!”其它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为了保衞圣庙,我们不怕危险!”

紫川秀默默地看着士兵们激动的表态,一个个群情汹涌,他忽然觉得布丹实在很可恶,为什么要这么愚蠢,牺牲活的生命去守护一座死的庙宇呢?在他原来的设想中,宝贵的兵力不应该这样浪费的,应该在一个更大、更广阔的范围内与魔族运动作战,伺机消灭魔族的有生力量,而不应该这样毫无回旋余地地跟魔族死拼烂打。战略上的错误定位局限了自己战术上的选择空间,现在,只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战来阻止魔族的前进了。

“那好吧,我们出发。”

星星在头顶上闪烁着光芒,长长的一行人攀爬在陡峭的山壁上。这是条非常险窄的小路,一边紧靠山壁,只有不到几寸的地方可以落脚,如果踏空了,另外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害怕引起魔族的注意,队伍里没有点火把,只有依靠头上那片依稀的星光照明。士兵们扶着山壁,战战兢兢地前进,生怕重心不稳失足,先前已经有一个半兽人士兵因为一脚踩在松动的浮土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突然向外倾斜,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舞动了一阵,却抓不到什么可以稳住的。他后面的士兵也不敢伸手去救他,因为害怕会被他一起拉下去的。整个队伍都看到了,当这个士兵倾斜着身子掉下去的时候,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但令紫川秀佩服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自始到终,他一声都没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掉了下去,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沉默。

望着他掉下去的深渊,紫川秀默默致敬,这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士兵,表现了他所理解的英雄气概。

在危险的山路上攀爬了大概两个小时,当部队到达山顶那块比较平坦而安全的区域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紫川秀担忧地看了下东边的天空,害怕清晨的到来会让他们一夜的辛苦成为白费。不知为何,到了山顶上才发觉,天上的星星反而显得比平地时候更高了。

那个领路的半兽人走近来说:“从这裏下去,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魔族背后的悬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