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紫川 老猪 8594 字 24天前

“叮!”的一声剌耳的金属交击声,刀剑在空中激烈地斩击,蹦出了几点火花,俩人同时闷哼一声,接着是沉寂。

紫川秀屈膝半蹲在地上,用衣袖盖住了刀刃的锋锐闪光,一动不动。他屏住呼吸,压抑了全身的生机,闭上了眼睛,聚精会神,两只耳朵几乎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营帐内笼罩在可怕的沉寂和黑暗中。可以听到,在营帐帆布的缝隙中,风在轻轻地呜鸣着,静得让人心寒,黑得简直像掉进了一个大墨缸里,伸手不见五指。

刺客还停留在帐篷中。现在双方的眼睛都没办法适应这突来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来捕捉对方的位置。对方从破门到偷袭杀人,自己则立即躺倒并且踢灭蜡烛,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双方全都是以快打快,他连看清楚对方面目的机会都没有。紫川秀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罕见的高手。对方的剑法太可怕了,剑光简直如雨点般倾泻,刚才一瞬间就同时剌出十几剑,放眼望去,剑光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团,如云雾般向自己罩来,不要说见招拆招,他根本连哪一剑在先哪一剑在后都无法分辨。幸好自己反应迅速踢灭了蜡烛使得营帐中一片黑暗,否则不到几个回合,自己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了。恍惚中,紫川秀有种感觉,这人的剑路和好友帝林有几分相似,但更快、更狠、更可怕!

沉闷的黑暗中充满了杀机,恐怖,压抑,像是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面前的漆黑中隐藏着自己的大敌,军队就在咫尺左右,紫川秀却不敢发声求救:谁先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势必会引来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对于这种层次的高手,一击就足以致命了,自己绝对撑不到军队赶来解救自己。他思维里一片空白,紧张得脑筋都快断掉了——这是种难以忍受的考验和折磨。紫川秀的背后,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尽避他一再强迫自己要集中精神,但大脑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这是哪里来的可怕高手?这么可怕的快剑,防守是守不住的,如果真的面对面比试的话,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只攻不守,拼命跟他来个同归于尽了……

“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主帅营帐里的响声惊动了几个过路的值勤警衞。有人在外面很近的地方喊话:“我们是今晚的警衞,大人,您没事吧?”

紫川秀暗自欢喜:自己的人终于来了!他没有出声。

黑暗中的刺客也没有做声。

帐篷门帘处出现了火把的一丝光亮,一个半兽人衞兵举着火把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帐篷中,大声地喊道:“殿下,我听到声音。你……”

紫川秀突然觉察不妙,他冒着暴露的危险猛然喊出声来:“不要,快出去……”

“哧”的一声轻响,半兽人衞兵整个人僵住了,脸上表情古怪,火把昏黄的火光照耀下,他嘴咧开,似笑非笑地像是看到什么非常荒谬的事情似的。手渐渐地松开了,燃烧着的火把掉到了地上。半兽人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怪声,却是说不出来话来:一把锋利的锐剑从脖后剌入,已经穿透了他粗壮的脖子,血淋淋的剑锋从喉咙部位伸了出来。

“嗖”的一声,剑被抽了回去。半兽人士兵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一头撞到了紫川秀身上。紫川秀急忙扶住他,手上触摸到了一种滚烫而黏稠的液体。半兽人徒劳地大口喘着气,捂住喉咙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手指里渗透出来,喉咙处发出了“咕咕”的怪声。他含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小心……”

向后一挣扎脱离了紫川秀的扶持,整个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体恰恰压灭了火把,营帐中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砰、砰”两声响门帘被撞开,又有两个衞兵觉得不妙,拿着刀冲进了黑暗的营帐中,紫川秀再次发出警告:“小心!”

衞士一愣:“殿下您说什么?”他们从月光下忽然进入黑暗的营帐中,眼睛还无法适应这变化,一个幽灵般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们身后,黑暗中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只听见“嗤嗤!”两声轻响,接着就是两个士兵的惨叫:“啊——”

惨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整个大营都听得清清楚楚。沉睡的起义军士兵纷纷给惊醒了:“那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叫声?”

忠实的士兵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那种无力的挫折感使得紫川秀愤怒,他血脉贲张,热血上冲,视野里充满了一片红色,意识变得模糊,脑子混沌,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杀死他!杀死那个畜生!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整个身体变得滚烫,像是在火炉里闷烧似的,感觉器官数以倍增地灵敏,尤其是视觉:刚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已变成一片深红色……看到了,看到了:朦蒙胧胧,一米外的帐篷边上,一个深红色的人影正一点点地逼近自己。

刺客无声地冷笑:如果这个光明王像刚才那样继续躲藏在黑暗中,自己不敢点火把在黑暗中找他,他的大批衞士正在赶来,拖延下去对他是有利的。但没想到他那么愚蠢,看到几个士兵被杀就失去了理智,竟然主动出声暴露了身形。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紫川秀的位置,一剑剌过去,又慢又稳,不带起一点风声。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紫川秀身形一转,洗月刀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架住了敌剑,钢刀顺势灵活地一绞,刺客手腕顿时一阵酥麻,险些拿不住剑。

紫川秀旋风般转身,“唰唰唰”就是三刀,刀光如雷霆闪动,刀刀不离刺客的要害。刺客狼狈地一个草驴打滚险险地躲过,这个变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了,要刺杀的对象突然变得如此强悍,他的速度和凶猛比起刚才简直有天渊之别!包可怕的是,黑暗中他是如何能如此准确地格挡自己招数的?

“去死!”紫川秀猛喝一声,直冲过来。刺客立即放弃了偷袭的想法,正面挥剑迎击,一时间,两人刀来剑往,杀成一团。漆黑之中,刺客目不能见物,只能依靠那刀刃的闪光和风声来判断对方兵器的来路,这就格外地惊险,稍有不慎就是白刃加身。他唯一可倚靠的是那丰富的临阵经验和超乎常人的快剑,努力封挡紫川秀的层出不穷的杀招,顷刻之间,他已经落在下风。他的反应亦是一等一地快捷,立即就明白过来:“你能看见了?”

紫川秀不答,报以更加疯狂的攻击,刀刀迅如风,猛如雷,刀子快得已经看不出本来形状了,仿佛无数银白色的闪电罩住了两人,双方全是以快打快,刀剑以快得超乎常人听觉的速度,连续不断地碰撞:“叮叮叮叮叮——”听起来就像一声拖长的撞击似的。

“喝!”紫川秀一声暴喝,刀光陡然暴涨,雪白的刀光中已经带了一抹殷红。

“嘿!”刺客低沉地怪叫一声,左边肩头已经挂了彩。但拚着受这一轻伤,他已经脱离了紫川秀的刀气笼罩,只是人影一晃,他已经退到了帐篷边,身法之快,形如鬼魅。

“想跑!?”紫川秀低喝一声追了过去。但刺客并非想逃,只听见“哧”“哧”两声裂响,刺客反手一剑,身后的帐篷帆布一划之下已经多了两条半尺长的交叉剑痕,从那个三角星的裂口处,清亮的月光洒了进来。——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帐篷里人和物的轮廓都可以看得清楚了。这下,双方都可以看见了!

紫川秀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不作声,挺刀上前再战,刀上已经运上了内力。刺客看得清楚,长剑如同毒蛇般吐出,后发先至地击上刀脊。火星四溅,刀剑再次交击,发出震耳低沉“嗡”的一声,双方都是手臂酥麻。刺客只觉得一股麻痹感从手腕向上延伸,一直到了肩膀,大惊之下他向后一跳,喝问:“住手!这波纹功,你哪里学来的?”

紫川秀闷声不吭,把刀换到左手。刚才那一下碰击,他也同样的手臂酥麻不能动弹,但幸好他的左右手都是同样灵活,上前又要拚杀,刺客又再次向后一跳,喊道:“住手!光明王,你到底是谁?与‘河丘林家’有何渊源?”

紫川秀不答,刀光一闪,刀子斜斜翻上去,刀锋闪电般从下向上削往对方脖子。这正是他绝技“逆雪”中的一招。该套武功的招式全部是逆反常理习惯而行的,在这种以快打快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时间来思考,只能凭着平时的习惯来应战,紫川秀相信,任他武功再高,碰上了这种反常的刀法也要吃上大亏。

不料紫川秀刀才只砍了一半,对方就已经闪电般一剑回刺紫川秀的面目,逼得他不得不后跳躲避。紫川秀跳起,举刀欲劈砍对方脑袋,但刀才举到一半,对方又一剑刺往他空门大开的胸口部位,逼得紫川秀再次仓皇后退。

紫川秀使尽浑身招式,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但这些全归无用,无论他如何腾挪变化,对方都始终比他快一点,自己的招式变化全部落入对方掌握之中,往往一刀没出对方的剑已经料敌机先地先行破解了,还屡次遭遇危机几次险些中招——奇怪的是,对方仿佛也有留情之意,有些时候明明紫川秀都已经躲避不及了,对方却故意把剑一缓,放了紫川秀一条生路。

紫川秀气急败坏,要能这么料敌机先地准确破解自己的招数,除非这人对自己的武功和招式了若指掌,但自己的武功来历除了一个人以外,世界上无人知道——但这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紫川秀怒吼一声:“去死!”手腕一翻,一片雪花般密集的刀光护住了全身上下,整个人旋风般扑近前。

刺客的瞳孔猛然收缩:“漫天雪花!”

他知道这招的可怕,这本来是防守的招式,一把刀极尽变幻之能事,幻化出无数的刀花,刀花就像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环绕飘落地保护住全身上下——这本是无懈可击的防守招式,但紫川秀凭着悍不畏死的气势和胆色,竟然把这招演化成了可怕的进攻招数,只要给他扑近身来,自己会在一瞬间给那无数看似美丽的“雪花”绞成碎片的!

危急之刻,刺客“哈”的一声大喝,挥剑直刺:对这种繁杂的招式以变化来破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就是以攻对攻,以强劲的内力正面克制对方!那耀眼的雪花虽然有无数,但真正的刀却只有一把,只要制住了那把真正的刀,这招将不破自解!

“叮!”一声响,刀剑再次格挡,两人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后一步。

“我知道你是谁了,紫川秀!”刺客开口说,尽量忍住手臂上对方真气入侵的痛楚,那种如同蚂蚁在血管里爬行般的痛苦,正是“波纹功”特有的杀伤力。

紫川秀连话都说不出声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五脏六腑如被火烧似的炽热感觉,痛得像是有人用沙子在磨自己的内脏。对方的真气十分犀利,稍一接触就直接杀伤自己的内脏和丹田,这种古怪的真气自己还是第一次接触。现在自己正在运气企图化去那股古怪的杀伤真气,一时再无法上前厮杀。紫川秀本来期望自己能比对方更快地将攻入体内的真气化去,但突然被对方叫破身份,他心神一震,真气震荡不安。

“没有用的。”黑暗中传来刺客冷冷的声音:“你我真气同源同种,造成的杀伤力是双倍的。紫川秀,没有一个时辰,你休想动弹。”

紫川秀反口讥讽道:“你不也一样?外面是我的人,挨下去你只有等死了!只要我大叫一声……”仿佛为他的话做註释似的,远处,半兽人士兵粗鲁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刺客!”、“快去保护光明王殿下!”人声沸腾,喧嚣声杂乱无章。这深夜的格斗和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大营,尽避双方都是动弹不得,但紫川秀的部下正在赶来,刺客的处境十分不妙。

紫川秀突然停顿住了:对方冰冷的剑锋正压在自己的喉咙处,寒气逼人。接着身上的几处要穴同时一麻,对方已经点了自己的穴位。

“嚓”一声轻响,刺客收剑入鞘,左手单手打着了火折子,把翻落地上的油灯重又点燃,动作十分灵巧,营帐中重又恢复了光明。于是紫川秀得以看到了今晚的大敌,平生罕见的绝顶高手。

被打翻的几子前,一个穿着秀字营黑色制服的蒙面人一手拿着油灯,若有所思地望着紫川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他的身材硕长削瘦,只有一双眼睛露出面具外,眼神亮得惊人。两人目光对视,谁都没有说话。紫川秀震惊: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他更不服的是,刺客仿佛对自己的一身武功了若指掌,尽避自己已经在最好状态下出了全力,却还是不得不以落败收场。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在营帐的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武器金属的铿锵响声,大批人马从四面八方围近了指挥帐。起义军的将领们已经发现了主帅出问题了,纷纷率领自己的部下前来营救。他们团团围住了帐篷,金属冰冷的反光透过营帐的破洞照了进来,树林一般密集的刀枪剑戟的在帐篷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火把的光亮摇缀不定。

这种场面让紫川秀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记起来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劫持卡丹公主逃跑的。

刺客突然出声道:“外面的人听着,光明王在我手里。想他死的话,你们尽管进来吧!”话声带着浑厚的内力传出好远,惊得旁边林子中沉睡中的斑鸠噗嗤噗嗤飞起。赶来的士兵们一阵慌乱,纷纷停住了脚步。军官们不明白营帐中的实际情况如何,连忙约束部下们。

外面有个半兽人在喊:“你是什么人?休想骗我们,光明王大人神勇无比,你根本不是他老人家对手!不马上出来的话,我们进去将你千刀万剐!”紫川秀听出这是布森的声音。

刺客用剑鞘点点紫川秀的喉咙,紫川秀知道他的意思,无奈地开口了:“布森,是你吗?你们先不要进来。”

“殿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再好没有了——”刺客不耐烦地用剑鞘乱戳紫川秀胸口,紫川秀心头大骂却不得不出声:“你们退后一点,退出十步。我和这位朋友有点事情要谈。”

布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遵命,殿下!”随即大声发令:“所有人,离开帐篷十步,不得靠近。”军队开始像潮水一般后退,一片混乱的脚步声中,紫川秀听到有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军官在小声地发令:“弓箭队哪里去了?快把弓箭队调来!——给我瞄准了门口,只管射!”他说得小声,却不料帐篷中两人都是高手,同时听得清清楚楚。

紫川秀尴尬地干笑一声:“嘿嘿。”

蒙面人安静地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查看着紫川秀的面貌和轮廓。

紫川秀对他怒目以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非常温和。不知是否错觉,在对视的一瞬间,紫川秀感觉到对方流露复杂的感情:关切、惋惜、感慨、慈祥……并没有杀意。

过了好久,刺客才开口说:“真是没想到,光明王就是你。”他的声音清朗而悦耳,语气中带有种秋风萧瑟的感慨。

紫川秀皱皱眉头:“你认识我?你是谁?”对方的眼神令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偏偏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武功之高自己生平罕见,如果自己曾经碰到过这样的人,绝对没有理由记不得的。

蒙面人笑笑——他矇着脸,紫川秀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在笑,只是看到他眼角的鱼尾纹突然地堆积了一下。——看来他年纪不轻了,紫川秀暗想。

“你不必知道我的真名,但魔族都叫我黑沙。”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补充说,“黑沙军师。”

紫川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眸子突然紧紧地收缩。对这个名字,他早有所闻。在投靠魔族的时候,他多次听过他的名声:魔族王国权势熏天的第一权臣,神皇最信任的大臣,来历诡秘的神秘人物,当年在魔族军中没有机会见到的人物,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敢于孤身潜入起义军大营刺杀自己,而且武功那么好,能在一对一交手时候将紫川秀击败。

“紫川秀,我的口令应该是正确的,你看起来却像早有准备——你是怎么样发现我的?”黑沙问,口气和蔼又亲热。他不像是问被一个被自己击败的敌人,倒像是在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紫川秀“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答的,但想想对方已经回答了自己一个问题,自己不答倒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你刚才的口令是军队的一般口令,进我的营帐则需要另一套级别更高的口令。而且就算有紧急军情,通报的也应该是我的亲衞们,不应该是个陌生的通讯兵。——我身边的衞兵们怎么样了?”

黑沙歉意地点了下头:“非常抱歉……”

紫川秀秀眉一轩:“都死了吗?”

“我不喜欢无谓的杀戮,但他们的身手都很好,我实在没把握在不惊动你的情形下制住他们。实在很抱歉。”

紫川秀闷哼一声。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黑沙,大家既然是敌人,他实在没必要这么假惺惺地连续两次道歉。

“紫川秀,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黑沙安静地赞叹道,“全世界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却在远东建立了那么大的事业!紫川家放弃你,实在是有眼无珠。”

紫川秀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并不打算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紫川秀冷笑道:“因为你暗恋我?”他实在难以相信黑沙的话,自己杀了魔族高级将领多人,让魔族损失惨重而且脸面尽丧,现在更领导着远东起义,魔族绝对是应该除自己而后快。

黑沙好脾气地笑笑:“不要开这种玩笑。真是可惜,如果光明王不是你紫川秀,那该多好!只要杀了他,整个远东的叛军将土崩瓦解,平定叛乱将指日可待。”

“那是办不到的。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远东人将站起来,卑鄙的阴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潮流,远东的解放将不可阻止!”

“呵呵,说得真好,紫川秀——或者你更愿意让我称呼你为光明王殿下?——‘卑鄙的阴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潮流?’说这话的人,还真难让我相信他就是在第三次恒川会战中暗杀了魔族的葛沙、云沉两员将领、在帕伊大会战中暗杀云浅雪爵士——虽然只是砍掉了他一条胳膊、在帝都流血夜里暗杀了紫川家中央军统领雷迅、在魔族庆功大宴会上暗杀了紫川家叛徒雷洪、杀伤魔族高级将领六十多人而举世闻名的‘暗杀大王’紫川秀阁下啊!您也太谦虚了吧?”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黑沙对自己的历史这么地清楚,现在他娓娓道来,更有一种讽刺的味道。

“对魔族而言,我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你怎么对我的资料这么熟悉?”

“呵呵,你太谦虚了。你已经成为魔族眼中最可怕的敌人之一了,就算你死,他们也要尽量搜集你资料的。何况,在没看到你尸体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死的。——明王殿下还好吗?”

紫川秀心头一震却装傻:“明王是谁?”

黑沙友善地笑笑,随即避开了这个话题:“远东叛军成分复杂,人类、半兽人、蛇族、龙人、精灵怪、矮人族,而且各个种族内部又分成很多的派系,比如半兽人内部就分成了什叶派、加拉派、德系、布派等十几个派系相部落,这些势力和派系彼此之间长期互相猜疑和仇视——这么多的种族和势力之所以能够团结在一起,靠的就是你光明王一人的威望。阿秀啊,你是联结远东叛军不致分裂的唯一枢纽,只要你一死,他们马上就会变成一团散沙,为了争夺领导人的位置,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就说你最强大的军团黑衣军——我猜应该就是你的嫡系部队秀字营吧?白川是弱质女子难当重任,罗杰有勇无谋,明羽是个好官僚,但缺乏指挥实战部队的威信和魄力。如果你不在了,谁会来接替你的位置呢?没有实力和威望足以服众的领袖,分裂和自相残杀就在所难免,你的亲信部下们将率领各自的嫡系部队火拼不休——即使秀字营不分裂,你能肯定,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能像你一样,得到半兽人和远东种族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吗?你有把握,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还将继续执行你的政策,将反抗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吗?没有了你的指挥,乌合之众的叛军究竟还剩下几分战斗力?阿秀,你一人生死,关系一国兴亡啊!”

黑沙一口气长长地说下来,紫川秀只听得背后汗出如雨。

“本来,要平定远东叛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你,但偏偏你又是个杀不得的人……”黑沙叹息:“阿秀,你让我苦心经营的计划全盘搁浅了。”

紫川秀听得一头雾水:“我是个杀不得的人?什么意思?”

黑沙笑而不答:“阿秀,你要记得,你领导的远东叛军妨碍了我,但你本人不是我的敌人……”想了一下,他更正说:“应该不是,我们是同路人。”

紫川秀一口打断他的话:“我和那些投靠魔族的人族败类不同路!”

“在你无力抵抗的时候侮辱你的对手,是很愚蠢的,这点你要好好记住。何况——”黑沙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确定我是人类呢?”

紫川秀一愣,是啊,黑沙也有可能是魔族中的皇族——可是自己怎么就有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人类呢?

看着紫川秀发呆的样子,黑沙笑笑,又问:“你又如何确定,你自己是人类呢?”

“这不是废话吗,我自己难道不知道……”

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黑沙从睡袋旁边顺手拣起紫川秀洗漱用的镜子递到他的面前,紫川秀僵住了:镜子中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是谁?他与自己面貌一致,但……但……怎么有这样可怕的家伙?他的眼睛红得像血一样,那可怕的鲜红仿佛要从眼眶里滴出来似的,透出了一股嗜血的杀气,相当恐怖。

“这……这是谁?”慌乱之下,紫川秀语无伦次了,“这……这不是我……”

“他难道一点都没有跟你说?”

紫川秀茫然地摇头,他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黑沙笑笑,将镜子放回了几子上:“真是幼稚,以为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你还没能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狂化体质,不必担心,眼睛的颜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你到底是谁?我……我又是谁?”

“有朝一日,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候,你将明白一切。紫川秀,虽然我们走不同的道路,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黑沙掀开了门帘,闪身出去了,身形快得如同没有形体的幽灵,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外面传来了半兽人惊惶的叫喊声:“有人出来了!那不是大人!”

“刺客!那个人是刺客!”

“杀了他!”

怒吼声音响成一片,无数箭矢射向门口——紫川秀吓出一身冷汗,那些箭都射穿了帐篷朝自己射来,他狼狈不堪地就势滚倒,偏偏还能好整以暇地感想:“弓箭队还得多训练才行。”——接着就是刀剑斩击的厮杀声、惨叫声音,打斗声音渐渐去得远了,无数条嗓子在嚷:“他跑了!那家伙是妖怪,会使妖法!”

“那家伙会飞!那家伙竟然会飞!”

“快追!——不,快进去保护殿下!”

无数中兽人士兵急匆匆地涌进帐篷里,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帐篷照得一片通明,人声鼎沸,只听得布森的大嗓门在嚷嚷着:“殿下,光明王殿下!您在哪里?”

半兽人士兵嚷嚷着:“殿下不见了!”他们一个劲地嚷啊,叫啊,焦急地上窜下跳,直到听到脚底下传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在这裏。”躲在倒塌的几子下面,被几十个半兽人踩过,身边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箭矢,紫川秀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布森抢上来,焦急地问:“殿下,您没事吧?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