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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一道利落黑影就悄无声息窜入赤王别院。&lt;/p&gt;

先是掩藏身形搜了两个院落，许是觉得毫无头绪，来人突然跃上屋顶，沿着正脊一边躬身蹑行一边纵览下方。本以为仍会花费点时间，谁想一眼就瞄到了不远处的院中突兀而立的窈窕身影。&lt;/p&gt;

来人伏身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跳入院中，现身月如面前。&lt;/p&gt;

月如借着皎月瞧清来人正是日前纠缠自己不放的登徒子，面上无丝毫意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轻声道：“跟我来，有人在等你。”随后引着来人进了一间屋子。&lt;/p&gt;

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来人皱了皱眉，嘟囔句：“怎么黑灯瞎火的？”&lt;/p&gt;

说着本能伸手探到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燃，月如见了吓一跳，赶紧夺过来盖上盖子。&lt;/p&gt;

月如责怪道：“别把歹人招来了，不然我们会有大麻烦。跟着我走就好。”随后牵住来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四周家具墙面的边，一点一点把人带到一处。刚说了句“钻进去”，就兀自转到那人身后用力推了把。&lt;/p&gt;

来人没有防备，一头栽进床幔里，差点跌了个狗吃屎，还好身手好反应快撑住了。等缓过劲来抬眼，这才发觉原来内部别有洞天。床外虽漆黑一片，但床内这片临时用布悬挂遮光的封闭空间却四下散发着柔光。他每半年要往来宋辽两地护队跑商，也曾接触过不少契丹的东西，看到眼前的景象自然明白这床架四周的遮光布上皆涂了碾碎的萤草汁。而在满床荧荧光晕下，展昭正盘膝坐在床的内侧，以一种热诚的眼神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lt;/p&gt;

“兆蕙，久别经年，可是别来无恙？”声音有些干涩发哑，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怀念之情。&lt;/p&gt;

原来来人不是旁的，正是曾与展昭险些成为姻亲的丁家二爷丁兆蕙。&lt;/p&gt;

丁兆蕙稳住身形后利落跳上（shang）床，却连眼角余光都不愿瞟向展昭。他冷冷道：“我却但愿永复不与你相见。”&lt;/p&gt;

这话不但刺人，更刺心，展昭闻之胸中隐痛，却自知有愧，垂了双眼怫郁满面。&lt;/p&gt;

丁兆蕙哪顾得上搭理展昭，他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也跟着爬上（shang）床的月如，心头火热一片。忍不住一把拉住月如的手，殷切道：“你是不是叫丁月如？你可知你是我的四妹？”&lt;/p&gt;

月如别扭地拨开丁兆蕙的手，不自觉往展昭方向挪了挪身子。“我已经知道了，姐夫先前已经跟我说过了。不过就算你是我二哥，也请别动手动脚的，我不习惯。”月如的眼神明显防备而疏离，说到最后一句更是瑟缩着抱住了展昭胳膊。&lt;/p&gt;

展昭没有推开。月如先前的癔症虽好了，但恐惧与人接触的心病却落下了，尤其当面对生人，她需要熟悉的人陪在身旁才能平复下紧张的情绪。&lt;/p&gt;

丁兆蕙却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见月如这番表现，头脑里立时冒出很不好的预感。想到月如居然一边说着不习惯被他这二哥触碰，一边反而去抱展昭倒贴，丁兆蕙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以手指住展昭，冷嘲热讽：“你叫他姐夫？他算你哪门子姐夫？！你可知，如果不是他，你姐姐月华又怎么会死？！”&lt;/p&gt;

“兆蕙……。”&lt;/p&gt;

“你没资格叫我！”丁兆蕙低喝一声打断展昭，咬牙切齿。“是我蠢，以为你是个好归宿，亲手为你与月华牵线做媒，结果却生生将我三妹推入火坑，从此阴阳两隔。那日灵堂之上我跟你说过什么，莫非你都忘了？”&lt;/p&gt;

一字一顿，字字诛心。&lt;/p&gt;

“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再见之时，不是陌路，便是仇人！”&lt;/p&gt;

月如虽不明真相，却能确切感受到丁兆蕙对展昭扑面而来的怨念。而她自己也忽然从抱着的那条胳膊上感受到了肌肉紧绷，低头一看，只见展昭五指紧扣床面，铺垫在下的羊皮褥的一角被攥得死紧，似在忍受什么。&lt;/p&gt;

“你与月华并未成婚，你也不是我丁家女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月如说你是她姐夫，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适可而止。今夜我会来，不是因为白日里那紫衣男子在我掌心写下‘救展昭’三字，而是为了月如。你为我丁家找回遗孤，这笔大恩，丁家铭记。不过一码归一码。今夜我来，是来带月如走的。”&lt;/p&gt;

月如听到丁兆蕙居然说只带她走，就觉荒唐。她气鼓鼓道：“说什么带我走，简直大言不惭。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我哪儿也不会去，姐夫在哪我在哪，任何人都休想把我们分开！”&lt;/p&gt;

丁兆蕙被四妹当场打了脸，已不是丢不丢面子的问题了。他不瞎，月如偏帮展昭时无论口吻还是眼神跟当年一往情深执着要同展昭涉险的丁月华有何分别？难不成这姐妹两都逃不过同一个男人的情劫？&lt;/p&gt;

如是想着，丁兆蕙就觉体内有什么在暴躁抓狂了。他盛怒难耐下，猛一拍床沿，低吼：“展昭你很好，拐了我丁家一个女儿不算，还打算再拐第二个？你不是说你今生非月华不娶？怎么，如今旧人已逝，你就耐不住寂寞找新人做替代品。这就是你所谓的情深一片？”&lt;/p&gt;

相比丁兆蕙的滔滔不绝，一向能言善道的展昭这次却像哑了炮，无论对方如何挖苦他讽刺他泄愤于他，他都不辩解不回应，一味保持缄默。因为在他心中，终究是欠了月华一辈子，欠了丁家一条命。&lt;/p&gt;

其实今日紫瑾眉飞色舞地跟他说意外遇到丁兆蕙时，他心里并不如紫瑾那般高兴。紫瑾不知他因了月华的事早被丁家断绝往来，还自觉机智频频用眼神暗示向他求表扬，他不忍拂意，难得夸赞了他，心里却早做好最坏打算。只是真正与丁二见面，见对方仍放不下前尘往事，各种尖酸刻薄，不止心苦，满嘴也苦涩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