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屋外不远的一棵杏树下，紫瑾冷着眼突然瞵睨小戚。“适才你拽住我，却让那娃儿去传话，是怕我进屋后会冲动行事？”看小戚垂着头闷不吭声，显见一语中的。紫瑾哼了声，又道：“放心，我没那么傻。我若当着展昭的面与那白玉堂不对付，岂不是自找不痛快？”</p>
“大哥你能想通这节就好。我知道你对哥情深似海，可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哥他喜欢的是白玉堂，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开怀抱，这样无论对你、对哥，都好。”</p>
“放开怀抱？你是让我从这场感情里退出来吗？”紫瑾忽而嗤笑一声，用他那无尽嘲讽的眼神睇视小戚。“我觉得我退得出来吗？我那么爱他，连命都可以给他，但我唯独不能忍受的便是他选择了那个白玉堂。”</p>
小戚皱着眉道：“这跟哥是不是选择白玉堂没关系吧，就算他喜欢别人，大哥你也接受不了吧？”</p>
“你说对了。展昭他可以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但我绝不允许他对除我以外的人生出任何感情。他是我紫瑾看上的这世间唯一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所以他注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p>
小戚被紫瑾占有欲极强的言语弄得一阵毛骨悚然。他平素是知道紫瑾对展昭的感情不一般，但从未想过竟已到了完全视对方为禁脔的病态。只要一想到展昭只剩三日性命，真的难以想象，如果展昭故去紫瑾会怎样，恐怕会疯到杀人吧。</p>
小戚眼皮激跳，“大哥，你不会是想要杀了白玉堂吧？”</p>
“有何不可？”</p>
小戚急了，拉住他道：“可是哥他命不久矣，你若再杀他心爱之人，他必然恨你入骨。”</p>
“什么命不久矣？休要胡说八道。我不会让展昭死的，就算用尽一切办法，我都要把他的性命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谁要阻我，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五指攥拳用力一握，脸上狠戾丛生。“至于那白玉堂，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如果不是为了他，展昭根本无需经历这些。”</p>
“你打算怎么做？”</p>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给那白玉堂通风报信吗？”紫瑾眼透淡漠，逼得小戚冷汗淋漓，大气不敢出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展昭才会生出这种念头。可你要想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兄弟，还有背叛我的代价，你是不是付得起。”</p>
小戚若有所思，良久才道：“我懂了。我不会背叛你的，大哥。不过有一件事我也要提醒你，这次南宫先生让我们几个过去，我想必然是跟怎么救治哥有关。在哥尚未转危为安之前，我希望你先不要对白玉堂出手。”</p>
紫瑾闭起了眼，既没拒绝，小戚权当他答应了。</p>
夜色深沉。</p>
展昭坐在床畔，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已睡过去的昆齐儿，满是心不在焉。其实不怪他心神不宁，先前小戚让昆齐儿传话，师父南宫惟突然招白玉堂几人过去，却独独把他撇下，展昭已察觉不对。如今一个时辰还不见白玉堂归返，展昭内心的焦虑愈发甚嚣尘上。</p>
这样的认识让他更忐忑，也更迫切，一忍再忍终是按捺不住，欲离屋寻人。哪知刚到门口，便恰逢白玉堂推门进屋，与他撞个正着。</p>
白玉堂也不把人推开，反而揽臂顺势拥入怀中，调笑道：“猫儿，你今日可是格外热情啊。不仅主动献吻，还投怀送抱。五爷不才，可都照单全收，笑纳了。”</p>
本以为展昭会恼羞成怒推开自己，岂料非但没有，展昭更像寻求安心般反手也将他紧紧抱住，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师父找你说什么，为何去了那么久？”</p>
白玉堂嗅着展昭发间清幽的莲香，略组织了下言语才道：“其实南宫先生不只找了我和我师父，还找了萧紫瑾萧紫戚两兄弟，他要我们随他一同去接一个人。”</p>
“谁？”</p>
“医中圣手吕梦涧。”白玉堂突然扶住展昭双肩，振奋道：“猫儿，也许还有转机，你还有救。你不知道先前回程时南宫先生就挂心你身中蛊毒，于是命人千里加急把吕神医请到了契丹。如今吕神医已在来的路上，相距紫婵宫没多少脚程了。只是按时间来算，两日内怕是赶不到。于是南宫先生便把轻功最好的我们几人找去，说明情况，要我等分别候在必经的路段，相继接力以轻功带吕神医赶路。”</p>
展昭虽不肯定吕梦涧一定能医好自己，但此刻生出一线希望，他自然欣喜地想要牢牢把握住。他道：“师父这法子费时费力，不如我与你一同上路，这样也好缩减路程。”</p>
“你的法子我提过。但我们问过宾曷老爷子，他说你体内沉疴过深，内忧外患一样不缺，不宜长途跋涉。而紫婵宫珍稀药材无数，紫瑾适才已将库房钥匙交给老爷子，让他可以随意取用，为你精心调理身体。此外你身怀蛊毒，若动用内力又或是操劳太过，只怕会提早催发蛊卵孵化。所以这两日我希望你能好好遵医嘱，留待紫婵宫中静心调养，等我们将吕神医接来，便能第一时间医治你，不用束手束脚。”</p>
“……。”</p>
白玉堂见展昭面上的喜色一闪而逝，不由挂心问道：“怎么了猫儿？听到这么个好消息，你不开心吗？”</p>
“不是，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去？”</p>
白玉堂失笑：“我怎么能不去？这可是能救你命的大事，如果我不出一份力，你让我怎么安心？”</p>
可是玉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吕梦涧也解不了蛊，那又该如何是好？一晃眼，一天就那么过去了。只剩两天，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太弥足珍贵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要离开，会不会我离世之时都无法看到你最后一眼？那，或许会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p>
这些话在展昭头脑里经久盘衡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闷于心，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像女人那般矫情，也不想用自己的悲观对白玉堂的满心期望泼一盆冷水，更不想把这份忐忑扩散开让原本就充彻着哀戚的最后时光也过得苦巴巴的。</p>
白玉堂最终还是天未亮就跟着南宫惟走了。这一夜，展昭枯坐到天明。白玉堂的离开让展昭整个人都有种心被掏空了的错觉，整日恍恍惚惚，即便赵祯耶律宗徹等人来寻他搭话也提不起兴致。</p>
原本展昭只余三日好活这事是瞒着月如的，可紫婵宫人多嘴杂终究是给漏了出来，被月如获悉了。于是月如跑来抱着展昭几乎哭得肝肠寸断，好容易把月如劝走，不知不觉夜幕又降临了。认过一次路，昆齐儿这回自己跑来了展昭房里，不等发话，已经自动自发撅着屁股抱着布枕爬上了床。</p>
展昭笑着刮他的鼻子：“你不是说要做男子汉吗？怎么还要人□□？”</p>
“昆齐儿不想做男子汉了，我想和昭昭你一直在一起。”昆齐儿扑进展昭怀里，紧抱着不撒手。“昭昭，你不会也和阿姐阿爸一样不要我了，也跑到很远的地方躲起来让我找不到吧？”</p>
展昭心中一痛，心知应该是这孩子听到了什么关于他的传言，所以才会那么敏感。</p>
“不会的。你看，我帮你连新名字都取好了。昆齐儿，以后你的汉名就叫白云瑞，可好？”</p>
“白云瑞？”昆齐儿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p>
展昭微微一笑，他没有跟昆齐儿解释这名字的由来。这恐怕是他浑浑噩噩的一天里干的唯一有意义的事了。他省起白玉堂已故的亡兄有一个遗腹子叫做白云生，所以便给昆齐儿起了个同辈的名字。之所以让昆齐儿跟着白玉堂姓，也是有他目的的。其实他很怕自己死后白玉堂会痛不欲生，如今他把昆齐儿、月如、赵祯等人都纷纷托付给白玉堂，无形中也是给对方以寄托。</p>
昆齐儿一遍遍念着“白云瑞”三字，小眼睛弯弯的，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念着念着眼皮耷拉下来，很快就睡着了。</p>
等一觉醒来，天还未全亮，昆齐儿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旁边的被褥，发觉没人。于是一边惺忪着揉眼一边慢慢坐起，待到视线彻底明晰，昆齐儿张惶四顾，连唤数声“昭昭”都未得到回应，他这才发觉空旷的房中除了自己，再无一人。</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