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之战,将与青石桥之战截然不同。???一场是守备的埋伏战,战场与襄平相当接近,只要做好准备的埋伏便再不需要担心什么事情。甚至在青石桥之战开始前的几天,换防的士卒还偶尔进入襄平城购置些自己的小物件。但率军入辽东就不同了。攻守势易。镇守襄平的人选,是孙轻。王当与他的部下被征召回来,放弃对辽东南部的守备,作为一名拥有相当勇武的将领,燕北要他随军出征。而襄平北部的李大目与他的军队则在回援后于襄平城东南搭建大营,与西南的襄平营寨互为守望。除了调派人马,军械与粮草上也非常重要。也算无巧不成书,沮授传令各县向襄平输送粮草已有半月有余,因而在四人定计的当日,潘棱便作为督粮官率千五百人开始清点粮草,赶制拖运粮草的双辕车,以期早日准备妥当。众人都清楚,眼下时不待我,拖得时间越长,公孙瓒越有可能招募到数量可观的部下。一切的战前准备看似在一夕之间准备妥当,可最大的难点却无法快解决……没有民夫愿意受他们征召。燕北统领辽东以来,没做多少扰民的事情,除了打了几仗与霸占城池开粮仓、武库之外,还做了些好事,例如督促百姓春种之类的。但以他的名义做的最坏、也最多的事,就是强征民夫。往日还好,只是辽东境内运送粮草的苦力活,招募些力役,每天管上一顿半饥半饱的饭食,百姓倒也没什么怨言。可是此次一听要运送粮草几十甚至上百日,百姓纷纷在那些里中三老的率领下抵抗,甚至襄平城近畿的几个乡的三老一同连袂跑到襄平县官署来……这真是,棘手至极。可这事偏偏,没有民夫是不行的。那么多的粮草,就算辽东林木多,潘棱能做出那么多的双辕车也不好使。车总要人来赶吧?就连燕北都没想到,他连牛马都凑够了,居然卡在百姓不愿出力役上。可这一帮须皆白的老爷子每天往县官署一座,他啥也别干了,就坐在这里劝他们了。好说歹说,才安排每个乡分摊五十民夫的力役,来年如果燕北仍然坐拥辽东还要给襄平近畿的几个乡各个里减少力役。不过相对的,襄平近畿的这几个乡不但出力役,还要将乡里囤积的兽皮兽筋折价卖给燕北。至于兵甲,王义主管的匠人营不过堪堪招募到二十个匠人,于城外的公孙邬中指导二百多个由燕北出资买来的健奴烧制铜铁锭,缝制皮甲……公孙邬更名了,现在被称作铁邬。虽然他们有数千件破损的兵甲武器,但那些暂时都还派不上用场,只能磨砺从前的兵器来使用。现在燕北才知道,原来他从前在涿郡的邬堡那么低下。他甚至都没弄清楚豪强大氏对邬堡的全部作用。就以曾经的公孙邬现在的铁邬来说,占地纵横千余步,外有数十顷良田、林地,更建有私人猎苑。其内部除了居住的草庐、木屋,射台箭楼之外这些基本建筑,外部还有马厩马场、牛羊猪圈,还有织染房、酿酒、制酱、采集制药的各处位置。燕北呢,当时放着田庄这么一个生财有道的东西不管,整天操持着那些作奸犯科的财路,现在想来,真是不禁唏嘘。不过现在,铁邬不再有那么多的生计了,那些私田由佃户种上粟米,邬堡内部则仅仅启用了居住和炼铁,同时驻扎着五百军士。王义就是现在带着那应募来的二十个匠人一段时间,等匠人们熟悉这样集体作为军中匠作干活,最多三五日,王义便要启程前往辽东更东之的高句丽之地,继续燕北交给他的使命。这一去,将会是几年……就像燕北开始的谋划一样,无论乐浪郡、高句丽,还是驻军辽东最东南的城池,这三个点都是山高皇帝远,必须要挑选无比忠心之人。结果就像他想的,派出去的人确实忠心,他身边三个最忠心的都派出去了。顿时让他感到人手上捉襟见肘。……再一次掷出燃烧战火的火把,整个辽东陷入纷乱之中,城里城外到处是押运箭矢、粮草的双辕车,行人都不敢走上街市,本就破败的襄平城更是一派萧条。一直到战事筹备的第五日,燕北才想起被俘虏的那个青衣小将,因而在一什骁牙武士的簇拥下前往城外看管俘虏的襄平大营。抵达襄平大营时,高览正带着军士操练,倒是王当光着膀子在校场上与几名军士持着木制短刀小盾对搏着,听到牙门卒传报将军到来,披上绸衫一面擦拭着汗水便迎着燕北走了过来。“将军,您来了。”燕北点头,将坐骑丢给牙门卒牵走,边走边对王当问道:“我来看看那些俘虏,招降了多少?”“那些义从有三十多个愿意投降,目前也没有打散充军,专门编了四个什等将军安排。倒是那些乡勇,嘴硬的很,竟然一个都不愿投降,说什么他们的司马早晚来久他们……俺们也没管,还和那些义从关在营中西南角。”王当一面引路一面问道:“将军要过去看看?”“嗯,过去看看……呵呵,这个刘玄德,倒是个很有一套的人物。”燕北现在更加好奇了,跟着王当越过重重营帐,向西南角走去。他是清楚的,公孙瓒这支白马义从不是汉朝的官兵,而是公孙瓒自己募到的私兵部曲。在公孙瓒当长史时,无非也就是百十个人,后来因为他家资过亿才逐渐募集到三千人之巨,说白了就是些私兵。跟燕北手底下这些人没什么区别。按理说,他们吃公孙瓒的、用公孙瓒的,公孙瓒养着他们,于情于理都不该这么容易便投降。可事实是白马义从投降了十之一二,那些隶属与刘玄德的乡勇竟无一投降。燕北对此太好奇了。远远地,燕北就在大营那个本该堆放军械的角落里见到十几个用木栅围出的囚笼,关押着那些俘虏。白马义从们卸去了那些带着在关键部位覆盖铁片的白色皮甲,至于乡勇的劣质皮甲则仍旧穿在他们身上……那些破旧的皮甲就像他们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衫一样,燕北的部下是不屑于扒下来的。提着白甲端详了半晌,燕北才看着囚笼中的义从们哑然失笑,“这位公孙都督,真是个奢侈的人啊!”“可不是,啧啧,就连将军都没一身锦衣。”王当摇着脑袋笑了,掂着白甲数着甲片道:“人家的皮甲不但覆着铁片,还专门用染料在皮甲上染白,何止是奢侈!”燕北皱着眉头,随手将象征着公孙瓒强大财力的白甲丢到一旁,又端详着义从们已接近制式的长矛、环刀、弓箭,内心也不禁感叹,这公孙瓒不但是朝廷的幽州平叛都督,就算他不为官不为将,凭他的根基,也绝对是辽西排得上号的大豪强。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些白甲应当都是公孙瓒名下的田庄做出来的,再加上那些雪白的骏马……公孙瓒的财力,几乎要与他这个纵横幽冀的叛军魁不相上下。燕北没有管那些白马义从,而是径自走到关押着那青衣小将的囚笼前,歪着脑袋打量了片刻。那青衣小将穿的落拓,年龄不到二十长得清秀,只是一道剑眉显出英气非常,跪坐于囚笼中俨然带着不同寻常的气度,同牢的十几个乡勇不乏而立之年的长者却隐隐以他为,让燕北大为惊奇。“那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燕北打量他的时候,他虽然早就现了燕北却不以为意。听到燕北问,微微抬头道:“田国让,渔阳人。”“田国让,名字不错。我是燕北,你知道吧。我看你不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啊……既然被俘,何不降了我?”燕北一面语气轻松地这么问着,一面观察着田国让的表情。这个渔阳少年一手很俊的骑术令燕北记忆犹新,“你们要救孟益,你做了死士,不过孟益也确实救走了,也算不辱使命。”田豫抬头看了燕北一样,脸上的表情与关羽当日如出一辙,带着些许嘲弄的笑。“将军您起兵反汉,莫非以为天下人都是您这样不知忠义的人吗?”“我家将军反叛,正是因为重义!”王当在一旁竖着眉毛喝道:“你这竖子不懂不要瞎说!”对于燕北去年只身北上的事,王当这些麾下将领都是很佩服的,见到田豫羞辱燕北,当即开口呵斥。不过燕北倒是不以为忤,摆手笑笑,也不对此有什么解释,而是问道:“给俘虏散出兵器制造混乱,这主意不错,你做的也很好。是你自己的主意?”田豫摸不清这贼非但没有凶神恶煞,反倒好似邻家兄长一般和颜悦色是为了什么,但即便如此也没给燕北什么好脸色,只是点头,没有言语。燕北见交谈有些陷入僵局,左右看看,这才叫王当将牢门打开,低头看着跪坐正中的田豫挑挑眉毛,“总这么坐着腿不麻么,今日风和日丽,敢不敢随某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