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夜里,辽东诸将都得了心心念念的官职,燕北也得到了人们的拥戴与效忠。???无论甄氏、高氏、麴氏、沮氏、张氏这几个出身高些的士人,还是说孙轻、王当、张雷公、李大目、吴双、潘棱这些厮杀汉,人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进军冀州讨伐黑山的事情,让王当、孙轻等人有些提不起兴致。孙轻在夜里被黑山故将推出来,借着酒意对燕北诉说他们心中的思量,却被燕北将四人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诉说了甄氏遇难与冀州吏民的现状,更重要的,是讨伐黑山对辽东的好处。实际上早在决定讨伐黑山之时,燕北便打算给黑山四将安排如今的官职……让他们随军讨伐黑山,太残忍了。而后,自是酒宴欢畅。一郡之地,需要林林总总面对的问题太多,而燕北手下所能用的人又太少。短时间内要想将辽东推上正轨是不可能的,一切手段都只能等辽东郡官署、各地县官署的架子搭起来之后,才能真正做到统领一郡。在这之前,一切构想都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难以实行。庆功宴过后的第二日起,整个襄平城算活了过来。沮授的辽东郡官署,一股脑抽调走襄平大营一百三十七名识字的士卒,开始于城外登基军卒人数,为他们上籍在册。同时遣李大目、王当两名辽东都尉至辽东南北都尉部登记下属军卒数目。与此同时,牵招在城外张榜,以每日一餐饭食的代价征募民夫,准备开工于襄平以西五里的乡闾间建筑招贤馆。一时间应募着云集,短短一个上午便召集到二百余名民夫,由军卒带领着前往城外伐木。孙轻则领了五十名登记在册的军卒成为他的私兵部曲,向燕北告辞前往辽东中部的汶县,带着寻找合适水寨用地的使命走马上任。田豫也没闲着,在县府中与孙轻的属下做完襄平令的交接之后,便坐在空荡荡的县官署中查阅县中过往典籍。虽然他从未接触过政事,也心知自己能力不足,但却无法让自己松懈下来。这一切都源于燕北对他的信任,当然了,自己的事情他也没闲着,派出几名一同归降燕北的乡勇分别前往雍奴与令支,接来家中父母的同时也向从前追随的刘备告知自己的如今的状况。虽然辽东的一切均为草创,但好歹燕北身边有这些人鼎力相助,倒也搭起了辽东郡简单的草台子。而他自己则奔波于襄平城中的武库与库府,统计着辽东一应的兵甲武备与粮草辎重,还有接下来两个月最重要的……金钱财物。武库的东西容易检查,那些刀矛剑戟弓弩箭矢都是有数的,尽管数目众多,带着百十号人与郡府中提领出的几名主记小吏,倒也轻松容易,至多两日便可清点清楚;但库府里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清点了,粮草辎重还好说,那些东西都是可以称量的,但金钱财物就不容易计算了。因为燕北一行带到襄平的财货虽多,但也太杂乱了些。五铢钱最容易计算,但价值不高却数目众多,一箱一箱的大钱看得人眼花缭乱。其次最多的就是金饼子,足量的金饼可换万钱,但这东西因为年代、磨损、甚至是局势物价等原因,估算真正价值还需细心称量。然后还有价值更高的古董,如先汉时的编钟、更早些连着墙体的壁画……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将领掘了达官贵人的坟陵,又是进献的麒麟金又是金五铢的,甚至还有陪葬的玉衣铜鼎,总之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燕北查阅着这些东西,在心里暗自计较它们所能兑换的价值,却也会骂出声儿来。手底下的这些缺德货色真是傻的可爱,你把这些东西从坟地里刨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市面上根本不能流通,送人都嫌晦气……这大概也是最后这些东西居然被主动上缴到襄平库府的原因了。将近一旬的时间,除了高览、麹义、张颌这三个领兵操练的人一如既往之外,其他人都被这些数目庞大而繁杂的事务缠住身子,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最先做好的,是军中士卒的户籍与仓储粮草的数目。整个辽东,共有军卒一万六千有奇。这其中有一万三千五百为燕北的叛军,另外两千多是辽东十几座城池的郡兵与賊曹,如今全部被登记在册。不过一万三千五百的军卒当中,还有两千七百为伤兵,这里的伤兵指的是伤残之后难以为战的那些,则被登记在另一套户籍当中,以备将来燕北所期盼的行商大计。而如今辽东全境的存粮,八cd因先前的备战运送至襄平城的大仓之中,统计出的结果并不乐观。襄平大仓,只有四万余石粮草。这个数目乍一看很多,这也的确很多,若养活五千军卒够他们吃上一年多。可对于燕北麾下庞大的军卒数量,那只够坚持四个月而已,堪堪够撑到今年大收。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月后领兵进入冀州打仗,如果新产粮食百姓缴纳赋税不够多,他们在冀州的军队便很可能会断粮。这不是开玩笑的。麾下兵马因为冀州兵乱的事情,已经让许多士卒感到不安,若非如今传开将军正在与州府商议两个月后入冀州平乱的事情,只怕如今就已经出现逃兵了。如果将来外出作战可能面临断粮,燕北是绝对不敢把军士带出去打仗的。不过也有好消息紧跟着便从鲜卑传回来,陈仲带回来素利非常需要军队的消息,愿意以三千匹骏马的代价借取燕北一支由三千勇士组成的军队。似乎自从燕北离开鲜卑,素利的好日子就到了,先是依靠燕北留下大批猪牛羊马极大地富裕了部落,后来又在今年春季用兵吞并了相邻的两个小部落,将部落范围扩大到巨马河沿线三百里的土地,部落领民也多了四千余,并且袭击了一个在弥加保护下的部落,部众勇士也达到了四千骑。为了感激燕北对他的馈赠,此次更是送来牛羊猪各百头,虽然在回还的路上死了一些,对燕北而言却仍旧是极大的帮助。燕北当即划出两千人,这两千人里没有他最精锐的战士,而是由领了他麾下军司马之职的乌桓屠仆骨率领九百乌桓军与一千一百名汉儿北上走无虑入鲜卑地界,他们携带着制式的皮甲与长矛,还有三百张强弩与五百张轻弓,燕北只交给屠仆骨一个使命……去素利那里吃饭吧,吃到冬天记得骑着马回来。如果有战争,他们自然也是要出力的,不过汉军绝不会作为主力出战。燕北要借素利的部落来养兵,即便军士在鲜卑或许会过得艰难一点,却也能暂且缓解辽东的粮草告急。这也是辽东郡目前最尴尬的时候,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郡依靠一己之力养活如此大的兵员。汉家郡县常备的兵力只有两到三千,内郡甚至可能只有一千左右的兵马,其他全靠战时征召;就算在同属叛军的凉州,号称十万羌骑的他们也大多是半耕半牧,只有在战时才会披甲上马。只有辽东,这个在帝国东北边陲号称苦寒的土地上,在拥有燕北这么一名神奇的统治者之后才会豢养着一万多名职业武士。他们体魄强悍,他们精通战技,从尸山骨海中刀口舔血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他们的生存本领只与毁灭有关,绝不跟创造勾连上一点瓜葛。在这个不打仗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用?偏偏,燕北还万万不能散去兵马。屠仆骨走后的第七日,辎重战备、金钱财秣被计算出来,更令燕北头痛不已。一千九百张保存良好的强弩,五千多个铁矛头、枪头,数以万计的箭簇矢头,三千余件皮甲与上百副铁大铠。这些都不是燕北忧愁的根源,这些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可……可辽东居然有八千匹战马和三千匹驮马。这些比士卒还能吃草的怪物居然越打越多了!从鲜卑进入幽州境内时,燕北麾下尚有七千个骑手与两千匹驮马。打了两场仗,无论战马还是驮马,都应当有所损耗才对啊,怎么它们就越来越多了呢?要怪,还只能怪孟益与公孙瓒输掉了战斗……尤其是孟益,简直就像在给襄平送辎重与战马一般。若没有孟益在青石桥大败后遗落的辎重,只怕襄平如今存粮尚不足三万石呢。只是燕北生命中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嫌弃自己手底下的战马。他养不起,他的粮食只够手底下一万六千名士卒与五千匹战马吃到粮食大收,若再加上三千匹战马与三千匹驮马……他们会饿死在今年秋天。“告诉麹义与高览,留张颌一支别部驻襄平大营……他们两个校尉部和南北二都尉部的兵马,派出探马去寻容易打猎的山林与海河岸边扎营,或者直接去汶县驻军,依靠渔猎的手段,就食于野吧。不要寻找太偏僻的地方,襄平还是要给他们运送粮草的。另外,把麹义军中那个屯将马安找来,他从前跟我做过商贾。”“商队的事,必须尽快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