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看不见星火,土鼓营寨万籁俱静,好似只有营门外围着篝火闲聊将来的军卒还清醒着,袁军将军将其擎一柄大斧带着决然的气势,冲着土鼓营寨猛然挥出。“冲!”一声令下,左近一众校尉司马均打起精神,猛地应出一声,纷纷掉头去寻自己部下军卒,不用多说,各个便做好了与敌决死的准备。其实就局势而论,根本没有谁会提出异议,既然将军与监军都认为土鼓营寨是可以攻打的,那么无论里面是什么毒蛇猛兽便都不重要了,对这些武士而言,跟随号令奋勇作战,就够了。将其远远地看着营地外那几个黑影,眼看着自己部下军卒已经朝着他们的位置摸黑前行着,却突然听到那几人猛地发出一声大笑,小声在夜幕下传出好远,将蒋奇部军士即将发动的冲锋憋回喉咙,各个心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敌军是发现了什么。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应门外那几个军卒似乎只是觉得愣了,对着篝火堆搓着手,站起身来将背后丢给林间腾挪跳跃的黑影,结伴向营内打着哈欠走了。距离数百步外的蒋奇看着敌军营卒竟散漫之此,缓缓走到他们看不见的黑暗营地中,虽然不能看出他们去了哪里,但只需用头脑去稍稍一想便知道,这些乌合之众必是夜里又冷又乏,偷懒回去歇着了。这太符合蒋奇心中的预期了,“所谓的燕氏精兵,不过仰赖大将麹义罢了,若无麹义,又算得了什么精兵强将呢?传令各部,没了敌军营卒,以轻兵压至敌军木栅下,攀援而上!”一墙之隔,袁军士卒在营寨墙壁之外轻手轻脚地做足准备;营寨之内的麹部将士张着早已搭好弦的强弓劲弩,咬牙切齿。尽管这两支军队有不同的兵器、不同的服色、甚至连部署动作都有所不同,但他们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无论燕军还是袁军,军卒武士皆大气不敢强出,生怕因此走漏风声,心全都悬到了嗓子眼。营寨中顶盔掼甲的麹义若是知道敌军主将蒋奇的想法,定然会笑掉大牙,营外偷懒的那几个壮硕军卒是他从全军挑选出的几个精悍胆大之辈,要心知就在敌军眼皮子底下却不做丝毫动作,这个非大勇者所不能。而在发现敌军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入营寨,以将消息报给麹义等人。麹义收回了外面所有斥候,就只靠着这几个军卒来看出敌军的部署,没有比这还要再冒险的事了。不过至少在现在看来,冒险得到了极好的效果,至少蒋奇到现在还没有发动袭击……麹义勾起阴险的笑脸,蒋奇的进攻来得越晚,便说明他越是贪心。而作为袁军主将的蒋奇越贪心,麹义便越有把握击溃这支数目庞大的敌军。“让儿郎们跃入营寨,抢下寨门。让鼓吹乐准备好,寨门洞开之时,便是让他们大肆奏乐的时候”蒋奇这么说着,似乎已能看到营寨被从内而外地打开,“开寨门者,赏金一百!”任何军寨,最难攻破的一定是寨门,尽管开门之后大多有一场攻坚恶战,但这就好似攻城时打开城门,让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池变得四处漏风,比起真实存在的劣势,更糟糕的是守军因此崩溃的士气。打任何一场战争,士气都是胜败的先决条件,而一场战争的结束,往往以一方士气衰败而告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蒋奇一声高喝赏格,不过十余息便由军卒传至最前,各个摩拳擦掌,伴一声低沉的牛角在夜幕下的土鼓响起,数以千计的青州悍卒口叼短兵青壮攀上寨墙。这种时候已不必再担忧是否会暴露踪迹,只要能抢下寨门便意味着一场大胜!甚至在攀爬前,军中各个伍长都已给部下军卒分出使命,有人越过寨墙直奔军帐、有人放火、有人抢开寨门,但当他们攀上营寨露出头脑望向寨内时,多数军卒的动作都明显顿住……而有人比他们聪明,毫不犹豫地撒手向回跳去,哪怕撞倒身下的袍泽也在所不惜。他们看见营寨内列阵整齐的冀州军卒,看见那些反射着月光的明亮兵刃,更看到那些上弦待发,瞄向他们的弓弩!“放!”立在阵中的麹义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持着铁矛立在寨中神色凶戾,身后的传令兵连忙打马奔走为其传令。不过数息之间,军令便被传至各部司马、曲将耳中,紧跟着便到处都是将官下令的声音。“前曲放!”“左二曲放!”“后屯,放!”蓄势已久的强弩发出崩弦之音,劲射出的弩矢隔不十数步沿着一排排寨墙发出,甚至无需瞄准便精准地命中攀上寨墙的每一名敌人。三石强弩携着巨力穿透轻兵衣甲钉在肉里,曳着健壮的青州军卒直将他们打下寨墙,更有些弩矢则准确无误地穿过皮肉越过骨头,从敌人后背穿透过去,带出一片血肉。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被强弩射得倒飞在地,砸在地上身受重伤,不过若能侥幸从战场上捡回一条活命回去,倒也不失为有福之人。因为那些不慎掉落进营寨内的青州兵,可没有这么好的命!强弩加身也就罢了,那些早已等候多时持着长戈大戟蜂拥而上冀州兵根本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他们,几乎青州兵方才发出叫喊,便至少有一伍的冀州兵已经持着兵刃冲了上来。营内的厮杀仅仅持续片刻便重归平静,后方数百步外的蒋奇尚不知晓实情,还以为是他的军卒已经冲进营寨抢下寨门,传令军卒挥舞着令旗便将大部压上朝土鼓营寨缓缓逼近。“将,将军!敌军早有防备,我们的军卒都被射杀在寨墙!”“什么?”蒋奇才刚押着军队走至军寨外两百余步,便见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再向军帐望去时,蒋奇赫然发现那墙上的人影分明是提着强弩劲弓朝向营外的冀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