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之上,南阳沿岸水寨放出一艘艘走轲艨艟组成的二十余艘小船,在水面上游曳交战,他们悬挂着燕氏的旗子,却不属于田豫部下的水师,他们只是度辽将军部下乘船的步弓手。而他们的敌人,却是在长江上横行霸道久已的锦帆军。甘宁就像在戏耍他们一般,派出两艘艨艟在水面逗他们玩耍,时不时扑上去一阵冲撞接着立即退走,燕军追击则阵势不齐恐被分割而食,不追却又着实恼火。“兴霸,既燕军水上不敌我等,何不发几十条船携带火具冲至对岸,毁了他们的水寨?”甘宁是个残忍的人,他性格里这种残忍会表现在他行事作风中的种种方面。而苏飞恰恰最瞧不上甘宁的便是这种残忍,他能在任何时候让自己好像猫玩老鼠一样,露出有趣的神态。“每日都是如此,胜则杀伤一二船,败则死伤七八人,何必啊!”这在有的时候不是件坏事,但更多时候,这并非是好事。倒不是苏飞瞧不上甘宁,而实在是后方的刘表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刘表需要一场大胜来维持其在荆州的统治。如今荆州已至内忧外患的艰难境地了,北面的度辽将军部虽虎视眈眈,多少还能为颍水所阻;东面的张辽却来势汹汹,就算调派兵马前去阻挡,刘表心中也十分没底。北边的张颌、高览皆为燕氏宿将,更有张绣这样为荆州抵挡曹操很久的叛贼,这已经够令刘表心神惊惧的了,但这也比不上从兖州一路杀过来的后起之秀,张辽的威风。张辽的人还没到,但他的名声远比人来得更快!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整个曹氏,将先前兖州东征西讨所向无敌的曹操从兖州驱赶到豫州,从豫州打进荆州,这等风头甚至要盖过早年燕氏第一战将麹义!这令刘表惊惧不已,然而也才仅仅是一半原因,真正让刘表担忧的是曹操,那个不请自来便盘踞在长沙的恶贼!比威胁,曹操不及燕氏二三,但其可能的破坏却更加大,因为曹氏没有和刘表宣战啊!他们钻进长沙,刘表受制于燕氏的威胁哪怕心有不愿又不能斥责,到如今张辽自东面大举进犯,傻子都能看出其意在华容,曹操却偏要调派兵马封锁住华容以西属于南郡的江陵与枝江。竟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什么,说张辽在华容无人可折其锋,应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借大江东西道途险阻分别折其兵力灭其士气,如此战当可胜。是是是,就算曹操如今说的一万个正确,刘表也听不进去了。张辽为什么要进兵华容?因为他图谋的就是江陵与枝江,这两座城不但是大江北面沿线重镇,也一样关系着刘表前线得失,南郡只有南北向的两条河能够通入大江,也就是说这两座城池就是刘表前线兵败后的退路,这种地方他能交给曹操?怎么可能!苏飞的焦躁甘宁看都没看,立在望楼上专注地看着水面上两艘艨艟险象环生地戏耍着十余艘走轲,开口道:“斗势。”“说燕氏没有战船,兄长你信么?左右甘某不信,既然他们有兵又有船,那僵持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但某并不知晓他们在等待什么,总归于我等并非好事。”甘宁这么说着,探身伸直了胳膊指着水面上道:“一旦烧毁燕军水寨,不出五日他们就能再建起一座更大的,这对我们又有什么益处?”甘宁所言不虚,燕军单单度辽将军部在颍水北面便陈布着两万余兵马,何况还有高览的步兵将军部策应一旁。燕氏如今并未大举进攻是为了寻找比大举进攻更优秀的进攻手段,一旦最后他们没有找到,等待荆州的必将是灭顶之灾。诚然,大举进攻亦会让燕军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会死伤两至三万兵马,但荆州的损失将会更大……他们会失去颍水这道襄阳之辈的地利天险,南面宜城将再无险可守。“可……”苏飞不知该怎么与甘宁分说,“你这用两艘艨艟去戏弄敌军又有什么用呢?”戏弄!?甘宁回头惊讶地瞪大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对苏飞比划了几下,实在这是帮过他的兄长,要不然早绑在柱子上引弓射死了,“怎么叫戏弄!接连数日我军以两艘艨艟入水,燕军便以十数艘走轲艨艟迎战;倘若明日我以八艘艨艟入水,其是不是将以三四十艘船舰应对,甚至将斗舰派出攻击我船?我锦帆若将敌船引至东面十数里,再发船舰合围,以少船缠斗大船,再发大军步卒越水而过,直自岸反袭其水寨,敌军水卒能挡?敌城砦距岸边十余里,非片刻可至……夺来船舰,我军便可夺回颍水控制!”苏飞听得目瞪口呆,仔细思索却觉得甘宁所言不虚,倘若甘宁的计策真能成功,可比区区烧掉燕军一座水寨来的要好得多!如今燕氏缺船,他们的水师都陈布在大江东面守备孙氏;荆州亦缺战船,前度辽将军姜晋在离开南阳之前让扼守司州与荆州之间门户的校尉潘棱在上游飘下浮木,借此摧毁了荆州不少战船,如今留下的战船数目与度辽军不分伯仲,这还是在有锦帆贼加入之后的荆州水师。若能把燕氏的战船抢过来,那荆州北部的战事便攻守势易,不论北进夺回南阳还是东面防备张辽便都有更大回转余地。“只是,刘使君的确急了,曹操占了长沙,张辽又从江夏向华容进攻,稍有不慎南郡危矣!”“那也不能派兵往北岸送死!”甘宁说着别过脑袋,左右望楼上没人,这才用阴恻恻的口气道:“打仗的事老头子又不懂,轮不到他管,兄长别搭理他就行了,看看人家赵国,打仗的事赵王从来不掺合,都是将军自己拿主意,哪儿像荆州!堂堂荆州被打得只剩个南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