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国见来人是谁后,平日就有些严肃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紧绷着,用冷冷的语调不咸不淡地说:“哟?想起过来了?”
孟子骁摸摸鼻子,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难得有些尴尬,喊:“……爸。”
叶柏国板着个脸,心里就更复杂了,孟子骁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在这边四年多,世交的小兄弟,曾经颇为赏识的部下,无缘的前女婿……不管怎样,想到他让女儿如此伤心,心里没有隔阂是不可能的。
但人都来了,难不成真把他再赶出去?他指指沙发,倒想看看这小子什么来意。
方函仍旧气不打一出来,茶水都懒得给他上。倒是孟子骁看叶柏国杯子空了,马上起身去给他倒茶。然后又坐回原位,任由方函和叶柏国甩脸给他看,冷言冷语怎么刁难都受着,负荆请罪的姿态十足。
等方函和叶柏国冷脸摆够了,他才开口。
当年叶妃走得匆忙,直接从b城去了波斯顿,大概结婚时叶柏国的态度不算好,她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他们两老讲。孟子骁倒也没推卸责任,上来就是认错,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后抛出他跟叶妃还没离婚的事儿,还有他的想法。
方函惊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没离婚?!这臭丫头,怎么也不告诉他们一声?
叶柏国面色稍微缓和一点,方函在内心惊涛骇浪过后,依旧难平息怒气,最后说:“不管怎样,妃妃是我的女儿,我会尊重她做的任何决定。”
孟子骁好像松了口气,郑重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方函不为所动,凉凉道:“我可没说对你有什么期待。”
孟子骁一梗,好在来时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复又笑笑。
叶柏国没做明确表态,让孟子骁去拿他先前送的那盒云子,两人在客厅开始下棋。
方函知道,老叶算是准他进入观察期了。
听闻他俩还没离婚时,其实她的心理也有点微妙的变化。若离了吧,既已成事实,两人这么多年没见,是重新开始还是彻底分开,做的选择应该会更成熟些。而现在并没有离婚,人都说劝合不劝离,没有哪个父母愿意女儿失婚。
方函拢着眉,思虑再三,跟着进厨房决定找女儿聊聊。
看着气呼呼的叶妃,她淡淡解释道:“本来就是亲戚,难道亲家不成就要成仇家?”
叶妃也明白这个理儿,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啊,她抿着唇不作声。
方函又问:“我看骁子的意思,想挽回你?”
“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的,如果真喜欢我,早些年在干什么?”叶妃有些自嘲地笑。
“先甭管这些,意气用事的话到时候后悔的还是你自己,妈妈希望你做决定不要太草率了,好好问问你的心,是不是真得不打算原谅他了?”
叶妃抬头看看周围,眸中透着迷茫,语气缥缈中却有着坚定,“我不知道。只知道好不容易走出来,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了。”
方函叹气,摸摸她的发顶劝道:“妈妈还是希望你慎重,婚姻不是儿戏。当初要结婚时我们也劝过你了,可既然都结了,就用心经营,出现问题要沟通和解决,光躲哪儿行?”
当年离婚的消息叶妃也是打电话告诉他们的,没说为什么,只是哽着嗓子说要离婚,她正在情绪上他们也没敢多问,孟子骁方才却说可能有误会。她试探地问:“他在外面胡来?犯了原则性错误?”
“妈,都过去了,我不想提了。”
女儿是个犟脾气,有些事情闷在心里不愿说你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有些决定也是,一旦做了就很难再动摇,这点估计随了她爸。不过,孟子骁……凭他在部队那些丰功伟绩,像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出来的时候,方函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和小急救箱,她是医生,家里专门准备了个冰箱放置这些急救用品。
叶妃看到后大惊,紧张地问:“爸受伤了?”
方函说:“不是你爸。”
不是父亲,那只有……
叶妃回到客厅才注意到,孟子骁一直是左手执棋,他并不是左撇子。她看向他低垂着掩在一侧的右手,被袖子挡住也看不出所以然。
方函转头看她,说道:“妃妃,你帮他处理下。”
孟子骁闻声后微微抬起右手,叶妃一看,手指肿得像馒头一样,好像还有点出血。
叶柏国也有些疑惑,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方函不自然地咳两声。
孟子骁淡道:“没事,早上出门时不小心被挤了。”
其实凭特种部队的训练和孟子骁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那会儿他也确实凭本能下意识一缩,后来又硬生生忍住。本就上门来讨打的,还不让人消消气儿?
叶妃杵在原地不动,拒绝道:“他自己会处理。”
这种伤对孟子骁来说根本小case,就算他不处理也不过两三天就好了。
方函对女儿使眼色,见她还是不动,走过去把急救箱伸在她面前,叶妃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
叶柏国起身道,“哎,坐久了,我也起来转转。”又警告孟子骁,“你小子,不许乱动棋子!”
孟子骁笑,“当然。”
叶妃瞄了眼棋盘,厮杀很激烈的样子,黑子把左上角一片补得滴水不露,但白子也从容的连成一片,棋形胶着,看似互不相让,可仔细一瞧,白子虚让半招,进可攻退可守,不显山不露水。
叶柏国去了洗手间,方函去厨房准备午饭,客厅里就剩他俩。
叶妃把急救箱重重搁在茶几上,坐在对面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低声恼道:“你对我爸妈胡说了些什么?”
“没胡说,都是些事实。”
叶妃瞪他,孟子骁坦白道:“深刻地认识自我,检讨错误,诚心悔过,表明决心……”
叶妃打断他,挑唇讽道:“我看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吧?都要离婚的人了,多此一举做什么?”
不知道是哪句刺激到他,孟子骁的脸色忽然变得冷峻,黑眸紧紧锁住她。
以前叶妃犯了错,孟子骁偶尔也这样看她,冷冷的,似又燃着火,像用目光教训不懂事的孩子。叶妃被他瞧得心烦,透着倦意小声央道:“孟叔叔,骁爷,求您把小的当个屁放了成不?”
她用着俏皮的句子,孟子骁却笑不出来,沉默了会儿,淡淡说道:“你先招惹我的,不用对我的心负责吗?”
叶妃深深吸气,前些年她喜欢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对她的心负责?
不同步的爱,只能是彼此的枷锁。
多谈无益,她狠狠拽过他的指头,孟子骁只是皱了下眉。
为了方便检查伤口,她半蹲下来,他可以看见她茸茸的发顶、颤动的睫毛和眼睑下的一片阴影。
其实孟子骁何尝不知道是他错过了,强求了。她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毫无觉察,她爱上他的时候,他狠狠推开,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冷漠疏离,现在,他爱上她了,她却早已伤了心又铁了心。
刘政委说她可能初中就喜欢他了,小丫头片子,喜欢他什么呢?那么混蛋的自己。可好像只有继续混蛋下去,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棉签戳到伤口有点疼,她的动作很不熟练,笨拙不已,一点也不像在医生家庭长大的,还不如他自己处理来得快。
指甲边缘轻微出血发黑,其实只用消毒就好,根本不用包扎。可孟子骁没有提醒,任由她擦完酒精,缠着纱布。
“你第一次帮我处理伤口吧。”
忽来的话语让叶妃微微一怔,“是吧。”
从前都是他帮她处理的比较多,初中那会儿她性子还没沉下来,偶尔跟人干架,或者调皮捣蛋挂个彩。到b城寄住在孟家后,为了在“未来公婆”面前表现,努力伪装成淑女,但他依然帮她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哦对,甚至还有救命之恩。
她傻傻想以身相许,他却不要。(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