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酋冷哼一声,不说话了。罗仁说道:“再给你安排一个大帐吧。”路远却说道:“不忙。”然后拿着望远镜出了这处营帐,看了看被火把照的很亮的城头上,说道:“今晚可安排了人偷袭城墙?”苏酋冷笑了一下,说道:“没有。谢成是宿将了,不会防备不到这一点,偷袭城墙不过是让士兵白白送死。”路远转过头来对着他说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吧。”旁边的人一时间没有听懂路远的‘拖延时间’是什么意思,不过苏酋马上听懂了。不过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路远看。二人对峙了一会儿,路远忽然笑道:“是我想错了。苏兄一向是对自己的儿子最好了,怎么可能拖延时间呢?”然后路远接着说道:“不必再设帐篷了,我今晚和苏酋挤一挤睡在同一个帐篷里边就行了。”苏酋当然是不愿意与路远睡在一个帐篷里的,但是他张嘴刚要说话,就看见苏酋又转过头用他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盯着他看,于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之后,苏酋把士兵都叫醒,让炊事兵埋锅造饭;等到大部分士卒吃饱以后,苏酋组织士兵开始攻城。谢成自然是早有准备,滚木石、火箭大炮都准备了不少,还准备了大锅,随时开始烹油。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热武器兴起的前夜了,但是攻城战的模式与之前的上千年变化不大,因为大炮的准头很差威力也有限,所以除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轰死对方主将的情况以外,大炮的作用有限,尤其是守城的一方也有大炮的情况下。但是谢成一开始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他之前还从未守过城,也没有遇到过对方使用大炮的情况,所以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完全没有经验。谢成谨慎之下马上命令彻底堵死东门,以防他们利用大炮攻打城门,然后下令让城头上的大炮轰击城下叛军的营寨。叛军一路从青州急行军而来,手上只有轻型火炮,最多不过是二三百斤的大炮。一开始叛军冒着炸膛的危险加大hu0ya0量在远距离轰击城墙,然后就推近轰击。因为距离近,谢成让大炮反击,成功轰中了两次,炸毁了叛军的三门大炮。这让苏酋心疼坏了。他们一共只带了十二门大炮,虽然也做好了全部都毁在济南城下的准备了,但是现在攻城一点进展都没有,要是大炮都损毁了那就一点儿威胁城头的东西都没有了。苏酋对路远说道:“不要使用大炮轰击了。济南城的大炮本来就比咱们多,威力也大,再轰下去恐怕就一门也剩不下了。”路远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虽然他不在乎损失,但是现在一个登上城头的兵都没有继续对轰不过是白白损失大炮,于是点点头同意收回大炮。但是攻城还在继续。可是连大炮的掩护都基本没有的攻城怎么可能成功?叛军从早上打到天快黑的时候,虽然也有几个兵摸上了城头,但是济南城守军的反应也非常快,马上堵上了漏洞,让叛军今天一整天都无功而返。第二天还是一样,前后两天,叛军一共死伤六千多人,其中阵亡与重伤及残疾的就有五千多人,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只有一千人的轻伤员可以救回来,但是因为医生不多,要是不小心感染了也不是一定能救回来。这时所有人虽然心里不说,但是都感激允设立的军医制度。京城的医学堂每年都有数百人毕业然后填补到全国的各个卫所,齐王三卫现在有十几个军医。就靠了这十几个军医,加上齐王储存的药材,才保证了军队的伤病治理。罗仁知道,虽然武将们不怎么在乎军医,但是军医们在士兵之中的影响很大,尤其是这次战争开始以来不管如何,大家对于军医都是客客气气的。罗仁正在想着,忽然一名士兵跑进来说道:“大人,从济南的东门来了援兵。看起来是一个卫的兵,打的是平山卫的旗号。”罗仁看了路远一眼,说道:“路远,咱们也攻城两天了,伤亡如此,现在又来了援兵,恐怕是打不下来济南城了。并且随着援兵越来越多,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不如撤退吧。至少先派兵占领章丘县,保证退回青州的道路。要不然从济阳、齐东等地过来的军队很容易就切断了咱们的后路。”路远用力攥紧了双手,并不长的指甲刺进了手掌里。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兵的人,知道罗仁说的是实话。东边,随着平山卫的到来,援兵肯定是越来越多,很快就可以超过现在他们手上的兵力。论起指挥打仗,罗仁与苏酋虽然有潜力曾经被功臣宿将所称赞过,但是谢成本身就是功臣宿将之一,经验丰富,同等兵力下他们两个多半打不过谢成,更不必提兵力少的情况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士气低落,一旦后路被切断,那么全军崩溃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现在已经是不得不退的时候了。但是,路远在心中怒吼:‘难道我好不容易发动起来的这次造反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完蛋了吗!我费尽心机也才只能多活不到一个月!’从罗仁的角度看去,路远双眼赤红,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黑眼圈,又是一身黑衣,再加上此时神情扭曲,恍如黑无常。不过罗仁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一点儿解脱的感觉。他这几日真的是受尽煎熬,虽然有时也会想着活下去,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想着早死早托生,只不过因为所有的儿子都在路远的控制之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他此时甚至在盼望着全军留在这里直到全军覆没,然后消息传回青州之后青州大乱,没准他的儿子中还有人能够趁乱逃脱活下来。特别是他的长子罗艺,与齐王朱的女儿有婚约,要是他们两个都能逃脱,朝廷多半也不会拿他大儿子怎么办的。其它的儿子就不好说了,有可能被朝廷处死。罗仁正在构想着叛乱被平定以后自己的儿子有几个能活,这时路远经过思考,说道:“那就全军撤退。”他终于决定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