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返回的时候本来心情不错:虽然贡院的环境不太好,但是包括普通差役在内的所有监考之人都很尽职尽责,允对此很满意。可是马车开出去没多久允的心情就被破坏殆尽。他本来掀起车帘随意的向大街上看着,忽然见到了一家商户门口几个看起来像是乞丐模样的人趴在地上,好像还唱着什么。商户的老板愁眉苦脸的走出来,似乎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又把一个小搭搭递给他们。为首的乞丐颠了颠,把搭搭扔在地上,又唱起来。一个身着五城兵马司差役衣服的人就从商户的门口走过,可是却好像没看见这嘛事一般。允心情马上就变差了,不过表面上没怎么显露,一直到马车行驶到了西华门、自己下车之后,他才问李波等侍卫:“现在京城的乞丐这么猖狂么?”有人对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感觉很奇怪,不过李波不会。李波在护卫允的时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也注意到了允说的这件事情。他听了允的话,斟酌着说道:“陛下,这些乞丐大多都没有亲人,除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在乎的,这样在商户门口唱唱莲花落,怎么也不够流放或者杀头,所以丝毫不怕。”“要是普通民户,主家发了狠把他们打一顿,他们也没办法;可是这些商户开门做生意,总不能随意打人,就算让应天府、两个附郭县或者五城兵马司的差役把他们抓进牢里面关几天,这些乞丐也不怕:大牢里总不能饿死他们,得管饭,对于这些乞丐来说比起在大街上也差不了多少。”“可是一旦这些乞丐出来了,就会变本加厉的在你家门口捣乱让你做不了生意。这样谁家都受不了。到最后商户们也只能花钱消灾了。”“一直让差役们把他们关在大牢里不行么?”允又问。“陛下,虽说维持街面上的治安也是差役们的工作之一,可是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小事,应天府、两个附郭县、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也顾及不到,所以他们会懈怠一些,一般都不管;若是让他们管一管,这些商户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李波知道,自己这番话出口之后,京城的差役恐怕也要倒霉一批了,甚至官员也会被拿下几个:可是他不敢说假话,只能挑着不算太严重的事情说了说。“恐怕不只是懈怠一些的事情吧,京城的黑恶势力,比如乞丐的‘大骨’,街面上的地痞流氓,都和这些京城的差役有勾结吧。官员是流水的,差役可都是铁打的。”允自言自语说道。不过这句话并未让李波等人听到。允又对李波他们说道:“刚才朕与你们所说的事情,不许和其他人说。”李波等人应诺。他们虽然是京城人,但是军户和民户是两个系统,他们和这些差役可没有关系,才不会冒着丢官去职的风险透露。…………允回到乾清宫,四辅官见到他回来,也不会问他刚才到底去干了何处,只是将他们已经票拟完毕的奏折递上去。允之后的一下午就在批答奏折中渡过了。到了该下班的时候,今天也没有什么大事,允也不会留他们,让他们按时下班。依照论资排辈,解缙身为冬辅官,又是最近刚刚为辅官,最后一个与允行礼告别。允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解缙说道:“解爱卿,最近《元史》编写的如何了?”解缙说道:“陛下,当年宋学士编写的《元史》虽然有些粗疏,不过大体上还算全面,所以臣重订《元史》还算顺利,本纪与列传已经编写到了元末,志、表尚未重修。”允其实很想通过修史把蒙元排除出华夏的历史朝代之一。理由也好找:历朝历代,即使是带有鲜卑胡族血统的李唐也不曾将全国的百姓分别对待,可是蒙元就明目张胆的划分四等人,这岂是自认为了华夏之国?但是,朱元璋时期修订的《元史》已经承认了蒙元为华夏的一个朝代,允可以修订朱元璋的很多政策,但是直接完全违背还是不行,所以允能做的只能是在修订《元史》的时候让解缙把蒙元干的那些烂事都写上去。允这时问道:“前一阵子是在重编察罕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列传?”“是。”解缙答道。“朕听说,扩廓帖木儿所出生的地方河,有传言说扩廓帖木儿的父亲是汉人,并非是蒙古人?这是真是假?”允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陛下,此乃流言而已。臣仔细查询了元代的各类记载,最终确定秦憨王妃、与元河王扩廓帖木儿之父为元太尉赛因赤答忽,蒙古伯也台氏,是确凿无疑的蒙古人。只不过其祖上在蒙古蒙哥大汗平定河之后就一直居住在河,为了方便改姓王氏。”“反倒是其母家族佛儿乃蛮氏,为原居于西域的色目人,并非是蒙古人。即使是因为扩廓帖木儿是察罕帖木儿的养子,不算他为蒙古人,也应该算作是色目人,而非汉人。”“原来如此。”允说道。他忽然想起来朱尚烈的眼睛好像不是纯黑色,而是棕色,确实是典型的混血特征。允又思量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就恢复秦憨王妃伯也台氏的姓氏,重新为其撰写传记。”“是,陛下。”解缙躬身答应。允又详细了解了一下现在《元史》的编纂情况,嘉奖了解缙一番,让他下去了。此时已经快要天黑,但允却并未前往后宫,而是又把自己的侍卫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又让王喜去坤宁宫传信今晚在乾清宫用饭,自己留在乾清宫拿出本书看了起来。过不多时,一个年岁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长相颇为俊朗、身穿一身世袭武将服饰的人走了进来,见到允躬身说道:“臣薛熙扬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