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说到最后颇为无奈。他要是一般的官位,安排族人一个卫所中的位置混饭吃也容易,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敢和其他人有勾连,只能全部推绝;幸好他们家的族人看了这么多年的戏也知道皇上的密探机构不可能随意安插人,也就不敢死气白咧的闹。但是从凤阳老家过来混饭吃的人也不少。他也不能不管。“族人之事,朕也一样。皇室里面几个不成器的子弟朕都想革除了他们皇族身份,但也只能按时开俸禄。”允笑道。皇族因为从小锦衣玉食,不成器的多,十分混账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允对这几个人十分看不惯,多次采用饿饭、罚俸、罚站、打板子等方式惩罚他们,才让他们不敢作恶。但谁也不知道是被扳过来了还是暂且蛰伏。允对此感慨几句,接着说道:“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你家里没有因为族人之事闹得不和,很好,秦守山大约能算是老家主的典范了。”“朕看永藩的奏报,时常见到秦森的名字,他在永藩做的不错,值得赞许。等回来京城为官,朕一定会升他的官。”“只是,明年出征西北,朕要征调永藩的兵马出战,你可愿意秦森去打仗?”“这,”秦松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陛下,秦森年纪尚小,还没有儿子,臣请求皇上不要让他去西北打仗。”西北对撒马尔罕国之战可与其他的不同,一旦打起来就是上百万人的血战,就是指挥使也未必能够活命,更不必说秦森还混不到指挥使。“那好吧,朕明年就让他留在永藩,待与撒马尔罕国之战结束永王带兵返回封地后宣他回京。”允说道。若是一般人家,他才不会在意人家家人怎么想,但是秦家不同。秦松、秦森的大哥当年在他身边为侍卫战死,只留下孤儿寡母,他自觉有愧于秦家,所以对他们家一向优容。秦松也是仪仗着这个才敢请求。“臣谢陛下恩典。”秦松马上说道。允点点头,又与他聊了几句家常,让他退下。允自己站起来伸伸懒腰,去洗了个澡,起身前往后宫陪着自己的妻儿去了。…………“殿下,依照这邸报上所说,明年撒马尔罕国就要东侵大明了?”在京城北边滁州的一处驿站,身穿五品官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秦森手里拿着邸报,对身旁穿着亲王常服的人说道。“还不能保准一定是东侵大明,或许只是要打亦力把里。不过亦力把里要是被他给占了,秦二哥的封地怕是守不住,皇兄也明白,所以明年在西北大明与撒马尔罕国打一仗是必然得了。”这亲王当然就是允了。他平日里与属下的武将相处很随便,所以此时毫不在意的说道。“听说撒马尔罕也是大国,从都城到亦力把里一路上又都是平原十分好走,带的兵不会少,怎么也有三四十万吧,大明出的兵也不会比他少。这下子西北可就是近百万大军聚集在一处互相厮杀,想想就让人激动。”秦森一脸不能自己地说道。“听着确实很让人心潮澎湃,但这样的大战,将士死伤也会多。尤其是武将,到时候少不得以身作则,就是指挥使乱军之中也难保万全。”允道。“不管怎么说,能在这样大的战场上走一圈也值了。殿下,皇上是否会征召咱们永藩的兵马?”秦森问道。“这不好说,不过依照皇兄以往的做法,大约会征召。”“这真的是太好了。殿下,若是皇上征召永藩的兵马去西北征战,殿下可要记得派臣去西北长见识。”“你真的愿意去?”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允以为他只不过是说着玩的。谁都有见识大场面的想法,但如同秦森这般这几年也打过几仗,知道战场残酷的人应该不会愿意去打这种大战。况且因为他二哥秦松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也不愿意派他去。万一战死了,秦松记恨上他,对他可不是好事。可允仔细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满脸坚定,又道:“你想想你兄长。”“若是臣的兄长还在,一定赞同臣。”‘不可能。你现在又没有儿子,即使是保护皇上的危机关头你的兄长也不会愿意你殿后的。’允心想。但秦森此时表现的很愿意去打仗,他只能虚与委蛇道:“好吧,若是皇兄征召永藩的兵马,孤让你带兵去西北。”但心里想着;‘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孤派人告诉你父兄,孤就不信他们阻拦不了你。’第二日允早早的起来,带领自己的随从继续赶路,于午时前赶到京城。入了城,允对随从们笑道:“秦森,你们几个京城人这就回家吧,孤到了京城也不需你们护卫了,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你们回家过年,给家里人一个惊喜。”一边说着,他还从马车上拿出来一个包裹,从中取出几样东西,让永藩当地出身的侍卫分给他们:“这是孤过年给你们的赏赐。”秦森接过小袋子,打开一看,见到里面十个一般大小的珍珠,顿时吃了一惊,抬起头对允说道:“殿下,这,赏赐太过于丰厚了,臣不敢接受。”这样圆润的珍珠,虽然个头不是特别大,但整整十个在京城足以卖到上千两,还是有价无市。“不过是几个珍珠罢了,值什么。”允说道:“永藩的特产也就是皮货、人参和珍珠了,皮货你们每人手里都有不少带来了京城,孤手里的也不比你们的强;人参却不好采,孤没办法每人发一支;思来想去,只能分几个珍珠了。”“珍珠虽然在京城十分值钱,但在咱们永藩也算不得什么,你们也都有姐妹或姑侄,馈赠这些比送些别的要好得多,你们就收下。”“可是,”秦森还想推绝。“怎么,”允把脸一板:“你们胆敢不要朕的赏赐不成!”见到殿下生气了,虽然大家知道他不过是在假装生气,但也不敢再推绝,忙躬身接受。允马上转怒为喜,又嘱托他们几句,让他们各自散去了。但在秦森走后,他悄声吩咐一个与秦森出身同一卫所的人道:“你回去后,找个时间见秦森的父亲秦守山,告诉他秦森明年同撒马尔罕国之战想要去西北打仗,旁的什么也不必说。记得不要让秦森知晓。”“是,殿下。”这人答应一声,骑上马也离开了。允吩咐完所有人,带着其余随从前往自己的王府。王府早就被打扫干净了。看守京城王府的下人在得知今年王爷必定回京后马上对整个王府进行了清理,连一片落叶都不敢有。允看过后觉得还算满意,吩咐跟随回京的宦官将行李都安放到各屋里,对大老婆吴氏说道:“你还有事没有?若是无事,与我一同入宫拜见皇兄。”“就是有事,也得先去拜见皇兄。”吴氏笑道:“哪还有比拜见皇兄更要紧的事情。”“说的也是。”允也笑了,又对小老婆杨氏说道:“你也一起入宫拜见皇兄。”“殿下,我,”她十分惊讶。这个侧妃是他在永藩纳的当地人,据说祖上还是金国皇族的后代,蒙古灭金以后因为蒙古人对金人并无任何优待和三等北汉一样,为了方便就改了汉姓杨。她家是当地一个规模很大部族的首领,不过在武当山的道长去了永藩传教后很快信了道教,对允也十分恭顺,允就纳了首领的女儿为侧妃。她在允身边两年多,也懂了不少汉人的礼仪,知道自己只是小老婆,恐怕没有面见皇上的权利。“不要紧。依照礼制所有上了玉蝶的人都要被皇后册封,你在永藩事急从权,头一次来京城自然要拜见皇后。”允说道。她听到这话,赶忙答应。允见她答应,转而吩咐宦官将他从永藩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整理好,又换了一身衣服,坐上马车与妻妾一起前往皇宫。马车很快来到皇宫外,从长安右门驶入皇城,一直到乾清门外才停下,允与妻妾从马车上下来,向乾清门走去。但他还没有走到乾清门,就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着皇帝常服的人站在门口,对他笑着说道:“四弟!”“皇兄!”允喊了一声,快步走到他跟前,跪下行礼。允一把将他拉起来,笑道:“两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臣弟两年未见到皇兄,情不自禁。”允笑道。他们兄弟二人说笑几句,吴氏带领杨氏走上前躬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弟妹好。这是,”允看着杨氏说道。“这是弟弟在永藩迎娶的侧妃。”允忙道。“好,好。”允打量了她几眼,意义不明的说了几个好字,吩咐身边的宦官:“你带永王正妃侧妃去拜见皇后,吩咐皇后对侧妃多赏赐些。毕竟是头一回拜见。”宦官领命,领路带着她们去了坤宁宫。允则与允并肩来到乾清宫,一边走还一边问道:“你这二年在永藩,来朝廷的折子也少了,皇兄也不知你再那边经营的如何。现下手底下的人口有多少了?粮食可否自己?快来和皇兄说说。”“皇兄,弟弟这二年在东北,自认为经营的还不错。”允先自夸了一句,接着说道:“这几年永藩一共从中原接了百姓二千多人,这么点儿人口当然是不够的,弟弟就使人四处讨伐或联络女真部族,扩充人口。到臣离开永藩前,归化的女真人、蒙古人有十万七千余人。”他把被打败后作为奴隶使用的女真人也算在里面了。“这其中道教起了很大作用。当地人都十分愚昧,弟用儒学教化他们收效甚微,反而是学了些粗浅的医术的道士在各个部族十分受欢迎,往往只要有一个人被治好了病,全村寨的人就会全部信了道教。虽然大多数人不过是浅信,但信了道以后也对官府的抵触小了许多。”“张真人又拉小贩去他们的村寨做买卖,使得他们对于汉人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几位真人又收容了几个年轻的小孩子做道童,几年下来都已是虔诚的信徒,与师父们一起在村寨间传教。”“呵呵,皇兄当初吩咐你扶持道教没错吧。”允笑道。“皇兄真是有远见。弟一开始还不太相信道教会有这样大的作用,若不是皇兄坚持,恐怕只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如此就绝不会有这样大的局面了。”允道。允笑了笑,又对他嘱咐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全依赖道教。道教只是让他们不至于对大明心生抵触,但你在当地开府建衙,势必要从他们身上征税派差,他们就是成了道教徒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交税派差的。”“还是要打掉当地的几个大部族,让他们心生惧意不敢不听你的话。最终的目的是要拆散他们的部族分为村落。你可不能像流官一样干完一任拉到,只顾眼前不顾长远。将来的永王可都是你的子孙后代。”“臣弟岂会不知这样的事情?皇兄放心,臣弟一定照办。”允说道。随后他接着介绍:“东北的气候寒冷,臣弟使人测算了纬度,永明城比二十叔的开原城还要靠北,每年粮食只能一熟。”“但当地的土地非常肥沃,老种地的农户说这土地肥的都冒油了,即使什么肥料都不用,庄稼涨势也差不了。后来将高粱、小麦、大麦等庄稼的种子种下去,果真,庄稼长的很好,又恰好没闹什么灾,所有的农田都丰收,粮仓也都堆满了。只要每年都能这样,永藩就不需要中原的粮食了。”“这样最好。不过恐怕不能每年都这么幸运,现在还是从中原每年运一些粮食过去存着,等你手里有差不多够治下百姓一年的口粮时再停止从中原运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