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1 / 2)

吴书来去库房领了东西, 丝毫不敢耽误的相继送到永璂和克善院里。

看见宫人们抬进来的一箱箱贵重药材和补品,世子表情淡然,朝吴书来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劳公公代克善谢过圣上隆恩。”

吴书来连忙摆手,避开他的见礼, 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捧给世子, 笑眯眯说道:“这是当然。盒子里的东西是皇上特别交代, 送给世子平日赏玩的。要不,世子您现在打开看看?满不满意您给个话,奴才也好回去向皇上复命。”

皇上赏赐的东西,按理是不能当即打开验看的,但吴书来特意留了个心眼,想着万一皇上问起来, 自己也好有个交待不是。因而才如此询问世子。

世子从小在国外长大, 那里的礼仪是收到礼物要当众打开观看,还要适时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听了吴书来的话, 一时也没回过味儿来,微微颔首后就干脆的掀开了盒盖。

他原本想着, 无论乾隆送什么, 无论自己喜不喜欢, 当着吴书来的面,装也要装出一副万分喜欢的样儿来, 不想, 当看清盒内的东西后, 他当即愣住了,只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圆睁起来,眸光灼热。

吴书来看着世子小心翼翼的拿出盒内的书帖,细细摩挲,认真翻看,双眼微眯,双唇抿紧,不笑,也不言语,心里就有些忐忑。这是什么反应?没有受宠若惊?没有激动莫名?这让咱家回去可咋说啊?

正在吴书来上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世子开口了,“这是颜真卿的《湖州帖》?真迹?”他的眼光不会错,这确实是真迹。但是,颜真卿的真迹大多早已失传,这本书帖,莫说在现代,就算在清朝,那也是价值连城。在他记忆中,只米芾的临摹本,也足够珍贵到令故宫博物馆珍而重之的收藏。

如今,真本就在眼前,世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需找个人来确认一下。

听见世子询问,吴书来连忙点头,“回世子,这是皇上费了诸多心血,耗了大量人力才寻来的,定然是真迹。”

世子闻言,垂眸颔首,双眼盯住手中薄薄的书帖,半天舍不得移开视线,片刻后,似忆起房中还杵着个大总管等着自己回话,这才抬眸,灿然一笑,“礼物非常珍贵,我很喜欢,谢皇上隆恩。”

没有长篇累牍的感恩之词,也没有春葩丽藻的恭维之语,只简单几句加上一个真诚的笑容,已足够吴书来领会世子满满的欢喜之情。对于一向表情淡淡,连笑容也极致冷清的世子,一露齿间能让他领略到如沐春风之感,委实难得!

吴书来满意了,恭恭敬敬的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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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乾隆还未休憩,手里拿着一本书闲看,只那书页,久久不见翻动。听见殿外传来的一阵轻巧脚步声,他将书随意一丢,直起身子朝殿门望去,眼中暗藏几丝迫切。

待看到果然是吴书来办差回来了,他缓缓将身子再次靠倒,抿唇挣扎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东西可还合他们心意?”

虽问的是他们,吴书来自然能领会其中深意,前面赏赐都一模一样,然,独独世子得了本价值连城的书帖,不难看出万岁爷的心偏在谁身上。他暗暗感叹自己果然料事如神,不愧为大内第一总管的同时,连忙躬身上前回话。

“回皇上,东西都很合十二阿哥和克善世子的心意,他们让奴才代为叩谢皇上隆恩。”说到这里,吴书来停了停,偷觑乾隆表情,果然见他暗沉了眸光盯住自己,脸上似有不满之色,连忙垂眸继续回话,“特别是克善世子,对您送他的书帖很是喜欢,当即打开赏玩个不停,那笑容,简直像花儿一样!”

末了,吴书来凑趣世子两句,间接的拍乾隆一记马屁。

“恩,”乾隆故作淡然的点头,费了老大力气抿住想高高翘起的嘴角,继而挥手遣退殿内众人,“朕乏了,想一个人待着,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们应诺,鱼贯而出。

待吴书来拉上殿门,隔绝了外界目光,乾隆这才止不住的微笑起来,摩挲着自己下颚沉吟:‘像花儿一样’?那是怎样?帝王头脑中反复勾勒世子清雅的面容,最后得出结论:不管什么样儿,定然赏心悦目至极!继而想到,这样的笑容,自己没看过,竟叫一个奴才先看了去,便又是气怒,又是懊悔,暗忖自己不该拘于身份等候在养心殿里,应该亲自去看看才是。

但,无论怎么懊悔,总归这份礼物是送对了,克善很喜欢。那下一步就该重新树立自己在克善心中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高大形象了。养心殿里,一代帝王为了讨一个人的欢心,如此煞费苦心,简直不可思议,偏偏他本人还不自知,该说做皇帝的,果然个个都是爱无能人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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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的隐形太子五阿哥废了,被圈禁贝子府,他的伴读被送去西藏和亲,贴身侍卫被皇上杖责一百,如今还半死不活,这早已不是新闻,皇上打算重新培养众皇子,从中选择一个立为储君,这才是最近天大的新闻。而这一新闻,最先是从上书房里传出来的。

传出这种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乾隆最近光顾上书房的频率确实很高,基本上隔两三天就来那么一趟,一来就轮番的考校皇子伴读们的功课,惹的纪晓岚私下也疑心起来,看众皇子们的眼光都带了几分审视,猜度着这其中谁会是未来储君。

其实乾隆的心思很简单,几天不见克善,他就隐隐不安,心里百般抓挠的痒痒,一得闲,脚步总不自觉的往上书房挪,他自己也无法控制。来了又不能直接对众人说:你们看你们的书,朕看克善两眼就走。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心里又困惑难解,只能苦苦压抑着,装成是特意考校功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