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家,换了一身月白掐腰的旧袄子,回头瞧见马脸张家亮着灯,便道:“你从赌坊跟回来的?”
方天至道:“不错。”
她笑道:“你叫他张施主,他怕自己都不知道你在叫谁。”说着扬声一嗓子叫道,“马脸张,死回来了没有,快出来!”
她话音未落,泥屋里登时便是一阵盆翻碗打的响动,马脸张几乎是趿拉着鞋子抢出门来,满脸讨好地笑道:“英娘,你叫我什么事?”
方天至诧异地瞧着他,实没想到他对这女子这般殷勤谄媚。而英娘则见怪不怪道:“我有个好朋友找你有事要办,你肯不肯帮忙?”
马脸张忙拍胸脯道:“有事尽管说,我包给办成!”又转着眼珠走上前来开门,问道,“你什么时候又交了个好朋友,男的还是女的?”说着篱门一开,他与方天至借着灯笼正照了面,不由微微一怔,脸色有些古怪道,“和尚?”
方天至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有礼了。”
马脸张的记性向来很不错,虽然他在赌坊中没留意他的模样,却还清楚记得他的声音,登时道:“你是赌坊里那个……”
方天至笑道:“不错,不知道眼下张施主还忙不忙?”
英娘立时插嘴道:“他没什么可忙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进屋去和他说。”又转脸瞧了瞧马脸张,“你竟然还有钱买酒喝?”
马脸张赔笑道:“赊的,赊的。”又眼巴巴道,“你进不进来坐一会儿?”
英娘白眼一翻,道:“我进去个屁。”想了想,终究还是冷冷道,“你先将客人迎进去,我灶上还有些热饭热菜,待会儿端过来。”
英娘提着灯笼回了自己的家。
方天至则弯着腰钻进了马脸张的泥房里。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屋子里虽然昏暗简陋,却并没有那么肮脏杂乱,空荡荡的灶间里只几个空坛空缸,进了里屋,床桌各一张,摇曳的灯光中,地上果真翻倒着一只酒碗,一条板凳。
马脸张将地上的板凳扶起来,翘着脚坐定,拈起一块羊杂嚼了嚼,没有搭理方天至。
方天至也不计较,自己施施然地坐在了另一条板凳上。
马脸张打量了他一眼,忽而道:“你绝不会是英娘的朋友。她虽然是个很好的女人,却接触不到你这样的人。”
方天至微笑道:“我这样的人?我不过是个穷和尚而已。”
马脸张呷了口酒道:“海侯城里的穷和尚很多,但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穷和尚。”
方天至道:“我确实不是城里的和尚。”
马脸张道:“你找我干什么?”
方天至凝视着他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听朋友说,海侯城里没有马脸张不知道的事。”
马脸张正在咀嚼的腮帮子不动了。
他自然不会认为方天至口中的“朋友”是英娘,因为在英娘眼中他只是个“人不坏的烂赌鬼”。
方天至敏锐地发觉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甚至感觉到他有些坐立不安,正想问些什么,却听他倏而问:“你想打听什么?”
方天至张口想要问,却忽而有些不知道从何问起,沉吟半晌道:“我要找一个和尚。几天前,他或许被人绑架到了海侯城,又或许是被海侯城的人绑架了。”他想了想,“他大约有四十岁——”
说到此处,他忽而意识到,十八年过去了,六妙师叔的模样却仿佛几乎没有变化,看上去仍然像个年青人。
于是迟疑片刻,他续道:“但看上去十分英俊年青。你只要见过他,绝对会对他有很深的印象。”
马脸张听了这话,忽而仰头将碗里的酒喝干,问道:“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方天至察觉到有些不对,道:“贫僧法号雪惊,自洞心寺来。”
马脸张的脸色已不知不觉的难看到有些发青。他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干巴巴道:“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方天至微微一怔,蓦然间欢喜不尽,追问道:“你知道这个和尚在哪?”
马脸张道:“不错。”
方天至正要追问,欣喜之中却忽而生出一丝怀疑,微笑道:“这个消息什么价钱?”
马脸张冷冷道:“这个消息不值钱。你既然是英娘的朋友,那么就当我送你的。”
方天至不动声色道:“那么他到底在哪里?”
马脸张道:“在海里。”
方天至问:“你是什么意思?”
马脸张道:“就是字面意思。他已在海侯城外的海里泡了四天。”他一字一句道,“他死在了海里。”
方天至心神猛地一震,但他立刻说服自己,这条消息还不知真假,还不到动感情的时候。而马脸张却喝了一口酒道:“死人的消息不值钱,所以我可以送给你。”
屋里安静的只剩下马脸张喝酒嚼羊杂的声音。
方天至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却淡淡道:“王老板,既然来了,又何必站在外面?”
马脸张不明所以地呆了一呆,忽听到屋外传来一声轻叹。
下一刻,王老板不声不响地推门而入。
他一双豆眼尴尬地眨了一眨,拱手笑道:“在下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抱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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