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的家在四平巷,一座不算精美但挺大的宅子,里面除了陈皮自己,还有不少他的手下和几个佣人。韩秀雅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就这么跟着陈皮来到他家住下。
不放心韩秀雅一个人在家,或者说怕她会跑,陈皮每天都出门打个转就赶紧回来。他很清楚,韩秀雅若是要走,别说他的那些手下,就是他也不一定能拦得了。但他也知道,他自己对于韩秀雅来说是不同的,最起码她不愿意伤到他,所以能真正拦住她的也只有陈皮自己。
照旧出门打了个转的陈皮回到家的时候,也不先进屋而是往不大的院子角落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还有一口废井,照理说槐树招鬼,还靠着井,这是很不吉利的事,可不管是宅子之前的主人还是陈皮都没有砍树填井。之前的主人为什么不砍树填井陈皮不知道,对他来说,他还挺喜欢的,经常会晚上过来这里喝酒看月亮。或许他在下意识里也是希望井里真有鬼,可惜住了这么久,他从没见过,更甚者,除了韩秀雅这个女鬼,他从没真正见过别的鬼。
住进来的韩秀雅也很喜欢这里,每天都会来槐树下坐坐。当然她喜欢的不是槐树或者这里的风景,而是老槐树已经成精,只是还没法化形而已。而井里是有鬼的,一个只有几岁大却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小鬼。
老槐和小鬼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有所求。韩秀雅知道老槐和小鬼对这城里很是熟悉,老槐甚至能分出一点神识依附到不同的树上,就请老槐帮她监视菊下樱子。菊下樱子这个女人太多疑谨慎,她要是亲自去监视,总有会被发现的时候,而老槐不同,它若神识依附树木去监视,菊下樱子必然无所觉,树木乃平和之相,只要不心存恶意,很难被发现,除非有大神通者。
做为报酬,韩秀雅会帮老槐化形带着小鬼离开这片四方天,自由自在的游走于天下间。至于她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不重要的,她做不到,她家主上必定能做到。
听着老槐汇报菊下樱子动向的韩秀雅,忽然就听到脚步声,稍厚的披肩落到了肩上,不用转头她都知道是陈皮回来了。
“这里阴凉,过来坐记得戴披肩,别着凉了。”披肩裹到了韩秀雅身上,陈皮知道她其实不是人,或者说她还是半人半尸,许是根本不会有着凉的问题。可在他心里,不管她是什么,他都会担心。
温暖的手从韩秀雅的肩膀滑到她的腰上,合拢着她的手环抱着她,陈皮把头搁到她的肩上。他很焦躁也很无力。韩秀雅虽然跟他回了家,也同住一屋,但她没有和陈皮说什么,连话都很少,会拒绝他的亲吻,如果他硬来,她也不会给任何的反应,她这样的表现让陈皮无法再亲下去,可还是舍不得对她生气。
低头环着自己的手,把被陈皮握着的手拉出来,即使不回头韩秀雅也察觉出陈皮这一瞬间的僵硬和阴狠的气息。迟疑的拍拍他的手背,轻声说“我们谈谈吧。”
揽着韩秀雅回屋,挥退守在外面的人,陈皮和她并排坐在桌边,给她倒了杯温水,韩秀雅不爱喝茶,担心她总喝凉开水,房里总备着温水。
握着微微发热的茶杯,韩秀雅在陈皮专注的眼神里开口说“你知道我并不是人…”
“这重要吗?”打断韩秀雅的话,陈皮特别不爱听她这样说,人如何,鬼又如何,他喜欢的,想要的只是韩秀雅,不管人或鬼!
“…我死了很久很久了,我十六岁就死了,半人半尸被镇压在河底,浑浑噩噩的,一晃就是几十年,我以为我能拼一拼,变成全尸或者变成完整的人,我以为我能报仇,哪怕同归于尽…”
当年离开陈皮,韩秀雅找了一个隐秘而风水极佳的地方闭关修行。异类总有些不同,在她逐渐清醒能控制身体之后,就自动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好的结果。只是异类毕竟是异类,即使知道方法,想要成功也太难太难了。天道即使不全也不会容许异类轻易的转化。所以,毫无意外的,她扛不过考验,失败了,神智也濒临崩溃。
若不是正好遇到主上,她或许会变成为祸一方的妖孽。可即使是遇上了主上,她的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她现在不是半人半尸,而是可以行走在阳光下,可以凝体伪装成人的鬼。她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其实是人是鬼对韩秀雅来说都无所谓,她一心求的就是报仇,主上人很好,教了她很多东西,她曾想过,等报仇之后,就留在主上身边,做一个丫鬟服侍主上直到神形俱灭。却没料到报仇之路会有波折,还牵扯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更没料到会有陈皮这个意外。
“…我杀了邪道士的儿孙,却棋差一着让邪道士跑了,跑回他的主子那里。菊下樱子是东洋菊下一派的现任门主,虽是个女人,为人阴毒狠辣,手段层出不穷…”转脸看向听得认真的陈皮,韩秀雅轻叹一声“陈皮,我不想你牵扯进这些事情,一招不慎那就是粉身碎骨了。”
定定的看着韩秀雅,陈皮拿起茶杯喝光了里面的还有一点点温度的水“你是我的,是我的血唤醒了你,你只能是我的!是人,我要你!是鬼,我一样不会放手!要对付菊下樱子,我会帮你,若我死了,那我们就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