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的上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汹涌。只是这些汹涌对普通的百姓来说,若不是全程戒严搜捕,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天忽然就暗了,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的落下,在屋里看书的韩秀雅被雨落瓦檐的声音惊醒,放下书匆忙跑到院子里收起晾晒的衣服。把被雨打得有点微湿的衣服挂到避雨的房檐下,韩秀雅看向紧闭的大门,门缝似乎有人影在晃,偶尔能听到有什么碰到厚重木门的声音。
犹豫了好一会,韩秀雅打了伞过去开门看看外面是什么。
吱嘎的开门声让尽量缩在墙角看着雨帘发呆的苏三省回过神,板正了表情看过去,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孩打着伞探身出来张望,伞下的脸带给了苏三省很大的冲击,不是说多美,而是女孩清纯的脸和清澈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水,似乎能洗净一切的污秽。
韩秀雅以为门口的会是游走在大街小巷里四处刨食的流浪狗,没想到是个陌生男人。她挺喜欢小动物的,只是一直都没养成。
看见是陌生的男人,韩秀雅有点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男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湿了,犹豫了又犹豫,拿出手帕连着伞一块递过去,伞是她自己做的,不值钱,所以才给得不心疼。
苏三省看着递到前面的手帕和伞,迟疑了好一会才接了过去,正要抬头说一句谢谢,就见女孩已经蹿回了门口,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很久,苏三省没用手帕擦身上的雨水,而是放到口到里收好,认真的记下门号,打着伞就走了。
过了几天,韩秀雅在家做伞的时候,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问了是谁也不回答。放下手里的活计,韩秀雅擦了擦手,疑惑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就看见了那天站在她家门口躲雨的男人,手里拿着她的伞和一盒子点心,似乎是来道谢的。
看着大门打开见到了那天的女孩,苏三省不再板正着脸,放柔了表情露出一丝微笑,把手里的伞和点心盒递过去“你好,我叫苏三省。谢谢那天你借给我伞。”
“不用客气。我叫韩秀雅,伞还给我就行了,点心就不用了,太破费了。”只接过了自己的伞,没有拿那份点心。韩秀雅有点想问她的手帕呢,可是又不好意思。那天把手帕给了人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虽说学校里总说什么进步青年什么的,她还是比较保守老派,依旧觉得把手帕给陌生人不太好。
“这只是一点心意,不破费的,你拿着吧。”并不太富裕的苏三省觉得自己买的点心挺寒酸的,只是这也是他在条件范围内能买到的最好的了。
还想推辞的韩秀雅看见左邻右舍有人在探头探脑,不愿让邻居再添闲话,接过了点心也没请苏三省进门,随意说了两句就关门进屋了。
苏三省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阴森森的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人,把人都吓得缩回了脑袋不敢再看,才离开。
早上,韩秀雅出门买菜的时候碰上了邻居的妇人,妇人拦着韩秀雅语含讽刺的说了好一通话,明里暗里的打听来找她的男人是谁,问她是不是攀高枝了,或者像她姐姐一样要去做舞女了等等。
原本不打算和人起冲突的韩秀雅被妇人的冷嘲热讽气到不行,硬声说“于大妈打听这么清楚,莫非也要挂灯笼了?可是不是我看低了你,就于大妈这幅模样,怕是不止一个大钱都挣不到,反倒要倒贴才会有人光顾吧。”
韩秀雅的话说得难听无比,把于大妈气得浑身的肥肉都抖了起来,看着韩秀雅一脸牙尖嘴利的样子,抬手就想撕了她,只是没撕成。那天出现在韩秀雅家门口的男人正站在韩秀雅身后不远处,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她。
被看得肝颤的于大妈不敢再逗留,恨恨瞪了一眼韩秀雅就一溜烟的跑了。
不懂于大妈为什么会突然跑掉,韩秀雅也不愿意去想,强硬的姿态卸去,抬手抹了抹不听话落下的眼泪,抽抽鼻子打算缓过来之后再去菜市场。
叠得整齐的蓝纹手帕出现在眼前,韩秀雅看过去,苏三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两眼关切的看着她。
苏三省查过韩秀雅,主要是那天还伞的时候,她似乎很怕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怕。
韩秀雅家里原本有一个爹一个姐姐,爹是个酒鬼,喝多了就打她们姐两。姐姐是个刚硬的人,一直护着做为妹妹的韩秀雅,家里家外一把抓,哪怕过了花期也不愿嫁,就怕自己嫁了,韩秀雅转眼就会被酒鬼爹给卖了。
后来酒鬼爹喝多摔河里淹死了,姐两也算是解脱了。之后姐姐找了一个没爹没妈老实憨厚的人,结婚了也住家里。夫妻两都是会过日子的,家里也逐渐的有了气色,姐姐还在纺织厂找到了工作。
只是老天就是看得人好过,姐姐大概是日子好过,吃得好了,气色也好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个倭国矬子看上了,硬是掳了姐姐去。姐夫知道后,找去了就再也没回来。那会韩秀雅小,不顶事也不知道怎么办,求爷爷告奶奶的跪到膝盖破,磕到头流血都没有人愿意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