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鱼丝瓜汤好喝么?”贺昭问。
“嗯,谢谢。”易时说。
易时如果不是贺昭,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融入热闹的机会。
“不用谢,我的就是你的。”贺昭对他笑。
贺昭的笑容一向很好看,但易时还是因为这个笑容冒出了些许毛茸茸的暖意。
“我的也是你的。”易时低声说。
“不用,我不是在做交易。”贺昭说。
易时抿了抿唇,看向贺昭,贺昭也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人:“我听你说这句话和你现在一样的感受,所以,以后不能再说这句话了知不知道?谁要跟你做交易,我就是想让你也……”
虽然天黑路上行人也不多,但是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贺昭突如其来的羞耻心让他没有办法坦然地说出“舒服一下”四个字。
现在才18点过一些,不能这么早开启夜场话题。
沉默了片刻,易时捏了捏他的手,低低地说:“知道了。”
晚自习上到一半,贺昭的手机在抽屉里很轻地振动了好几回。
这些日子,贺昭在教室已经很少玩手机,晚自习也基本上全神贯注写作业,把会的都写了,把不会的留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让易时教他。
他转着笔,思考着化学大题,顺手从抽屉里摸出了手机。
是班上一个叫杨君茹的女生给他连发了几条消息。
杨君茹:贺昭,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特地打扰你。
杨君茹:我爷爷心脏出了毛病,年纪大了,看了好几个医生都说很麻烦
杨君茹:听说你爸爸是第一医院的贺闻彦医生,特别特别特别厉害,但是我们一直预约不上
杨君茹:你能帮忙问问你爸爸么?
杨君茹:没办法也没关系,我就是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杨君茹很内向,很少在班上说话,跟贺昭也算不上有多熟,但是贺昭可以从文字里感受到她迫切想抓住点什么的焦急,让他没办法拒绝。
贺昭:我待会儿打电话问下我爸
杨君茹:谢谢!!真的谢谢!!!
接着连着发了好几个感谢的表情。
贺昭回了个表情。
易时把试卷翻了一面,目光从眼尾垂下,正好瞥见贺昭和别人互发了一整个聊天界面的表情包。
一到课间,贺昭立马起身到教室外面的走廊打电话给贺闻彦。
说实话,他有点儿紧张。
贺闻彦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电话:“小昭?”
他应该刚做完手术,声音里有说不上来的疲惫。
“爸,刚做完手术?”有事求人,贺昭自觉把语气都放软了。
“对,有事?”贺闻彦很直接。
“我有个同学,她的爷爷心脏出了毛病,好像有点儿麻烦,想找你看看,但是预约不上。”贺昭断断续续地说得有点儿小心翼翼,他的心脏在打鼓,他预料不到贺闻彦会有什么反应。
贺闻彦是公事公办,特别严谨的人。
贺闻彦没出声,贺昭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像是在看时间安排,果然,他说:“我后天在门诊坐诊,你让他午休12点半过来。把姓名电话号码发给我,我跟刘护士说一声,到时候直接报名字。”
贺闻彦出门诊时常比在住院部还忙,时间安排得很紧张,他这是在压缩自己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
贺昭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点点头:“好。”
他想说“谢谢”,但是这词对他们父子来说太过生疏,他忍着没有说出口。
“这个点你应该在上晚自习,美术不学就不学了,好好学习,别总偷懒。”贺闻彦起身,拿着保温杯在饮水机接水,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贺昭捏着手机,原来贺闻彦知道了。也是,那个画室是贺闻彦替他联系的,他退出了,贺闻彦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贺闻彦竟然没有因为这件事找他。
“知道了。”贺昭说。
“你妈身体怎么样?让她记得经常来医院做检查。”贺闻彦语气平淡,像以往一样不带什么感情,“缺钱或者有其他问题,都可以跟我跟你爷爷奶奶说,这是长辈的责任,不是你该考虑的范畴。”
“那我该考虑什么?”贺昭问。
没有顶撞没有不满,只有疑惑,他第一次想知道贺闻彦的想法。
“抚养、保护、教导孩子是家长的义务和责任,而你的责任和义务是好好读书,做一个独立的对社会有贡献有价值的人。”贺闻彦语气板正,一字一顿地说。
类似的话贺闻彦从小到大说过很多次,贺昭却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一样,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每一个人乃至每一个身份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每一个人都要独立长大,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是贺闻彦的思维和逻辑。
“没别的什么事,你上晚自习吧。”贺闻彦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他们父子的常态,不亲近但是很直接。
贺昭回到座位坐下来,还在想贺闻彦说的话。
林佩玲希望他快乐健康地长大,度过简单美好的一生就很好。而贺闻彦认为他得扛起责任,成为一个独立的对社会有贡献有价值的人。世界上存在很多种观念想法,大家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看待的视角也不一样。爱有不同,观念有不同,不分对错。
不论好或不好,父母都是小孩在成长路上能最大程度接触观摩的成年人。
每个人都很复杂,父母也一样,他们不完美,有自己的局限,也有自己优秀的一面。渐渐长大的孩子都会经历仰视父母,审视父母,再到平视理解的过程,或者这就是父母存在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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