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委屈一下,稀罕稀罕?”贺昭笑了笑,嗓音懒散。
“房就算了,我比较稀罕人。”易时说。
“房是你的,人当然也是你的啊。”贺昭说。
沉默了一会儿,易时说:“以后,别让我走了。”
“再也不会了。”贺昭承诺,“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当一个二十四孝男朋友。”
易时很轻地嗤了一声:“你别烦人就行了。”
“我怎么烦人了?”贺昭也不生气,慢吞吞拉着嗓音说,“我怎么觉得有人挺喜欢我烦他的?”
易时没否认,听贺昭声音困得眼睛要合上了,低声说:“少喝点酒。”
“我本来就很少喝,今天是和胖子、林茂修他们喝的,胖子来北京出差啦。”贺昭真的合上了眼睛,越说声音越低。
罗浩毕业后按照他母后的旨意回去考了公务员,现在在税务局上班,这几天来北京学习,正好找机会和贺昭、林茂修他们聚了聚。安泊林在北京一家医院实习,林茂修这个名牌大学生倒是逍遥自在,在一家书店找了份闲散的工作,美名曰视察书店市场,为开书店奠定基石。
贺昭以为大学四年已经快得像刮过一阵风,没想到工作之后岁月如车轮,毫不留情地碾过一切,不留痕迹。
林茂修的书店开在一所高中附近,贺昭开车去接他,车辆在拥挤路段极为缓慢地挪动,车窗外的人行道走过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人行道和贺昭以前从家里到六中的一段长街有些相似,同样头顶繁茂的枝丫,下了雨,时不时会有大滴的雨珠砸落。
贺昭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有几分失神。
走过长街便是一个坡弯,时常有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不要命地往下俯冲,顺着坡弯往下再拐一个弯,是一段到了冬天会风很大的区域,时常把人吹得七零八落,再往前几百米,拐个小弯就是朱陈村,他的家,他和易时的家。
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他和易时往返走过一千多次。
从带易时去看房的那个雨夜,走过夏天,走过秋天,走过冬天,又走回夏天。在一个夏季末,他们一起拖着行李离开了那儿,奔赴远方。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盏路灯都是见证。
车被堵住了,贺昭摸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照片。
原本他想把照片发给易时,但看着照片他又觉得不像了,树的品种不同,那条长街的树更高大更开阔,这儿的树整整齐齐千篇一律。
之后贺昭便把这事忘记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手机摔坏了,换了新手机,从云端下载回之前的照片,他又看到了这几张照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因为这几眼,他第一次梦见了高中。
没有什么很连贯的情节,但有很清晰的人。
他梦见了在高中的课堂,穿着校服的易时就坐在他左手边,微微垂眼,握着笔奋笔疾书。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扬起了窗帘,阳光投了进来,打在易时的脸上,连长长的睫毛都镀上浅金色。忽然,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易时抬眼看他:“发什么呆?”
他还梦见在七楼的书桌前,易时不耐烦却又极有耐心地跟他讲题,他们靠得很近,近得他可以闻到易时身上的味道。嗅觉或许是人身上最灵敏、记忆最深的知觉,他能迅速辨认出爱人身上的味道,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能意识到熟悉。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清晰记得这味道,熟悉得他想流眼泪。
最后一个场景就是那一条长街,阳光鲜亮明丽,易时穿着宽大的校服走在前面,背影又高又瘦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骨骼分明,头也不回往前面走去。
要去哪儿啊?为什么不回头等等他?
从梦里醒过来,贺昭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经流了出来。
他的心脏仍有些悸动,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做梦就做梦吧,怎么平白像是梦见走散了又铭记在心的恋人一样?
他不管现在是凌晨四五点,立即摸出手机打电话给易时。
易时正开着车从实验室回公寓,接到贺昭的电话有点儿意外:“失眠了?”
“你为什么不等我?”贺昭气势汹汹。
“睡傻了?”易时问。
“我想你了!”贺昭揉了揉眼睛。
听出他带了一点儿哭过的尾音,易时缓了缓语气,提前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我下周回去。”
“反正也就几天!”贺昭说。
他受够短暂地见面,又不得不分离了。
“半年左右。”易时语气平静。
半年??!
贺昭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你在骗我还是我在做梦?”
易时说:“我的导师和中科院有一个合作项目,是关于遗传……”
这后面的术语贺昭一个都听不懂,急切地打断了:“你申请了是不是?”
“嗯,批下来了。”易时带着一点儿不明显的笑意,“想去的人有好几个,但我的中文最好。”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但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贺昭问。
“下周。”易时说。
“我知道下周,我是问下周几!”贺昭又有些急了。
“周四,或者周五。”易时说。
今天是周一的凌晨,还有十来天。
“哦……”贺昭的兴奋被浇灭了一半。
易时就知道他会这样,本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他,有一点儿无奈:“确定了再告诉你具体时间,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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