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我很诧异。
“哪衣服又不是很出名。”
“我是说,她给黄慧英买衣服?”
“很没出息吧?”
“不,我的意思是,他给女朋友买衣服?”
“衣服怎么了?你不也给荷海燕买过?”
“我和他不一样,”我叫起来,“我是光明正大的。”
“他怎么不光明正大了?
“总之感觉怪怪的,男人给女人买,就好像男人给女人买胸罩。再说,他怎么知道……尺码呢?”
陆丰格格地笑起来,“知道就可以,你管人家怎么知道?顺便告诉你,泽西拿起一套中号,再拿起一套大号,到头来还是挑了中号,我在旁边差点笑出来。她老是担心黄慧英去花这个花那个,我看根本多余,他就算想,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喂,你千万不要跟她说。”
“恶心死了,除了你,谁会好意思说?”我笑着骂他,脑子里却不由浮上一个问号:泽西给吴丽买过吗?我心中隐隐有点不安:我想,我不会给他买,因为觉得那样太肉麻。那么,假如泽西买过,而我没有买,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如他?我有点烦恼,如果把这些作为衡量爱情的尺度,我必输无疑。
其实,自己的女朋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突然间有点明白泽西究竟什么地方胜我一筹,他懂得把肉麻用在刀刃上,挥舞一下,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浪漫”;而我做不到,我只会让肉麻烂在心里,腐朽的永远腐朽。
我仿效荷海燕,提前方式去公司上班,年底再来。六月份,我办好手续,把大件的东西半卖半送处理掉,剩下的零碎塞进两只大箱子带上车。
烈车员向大家说“此次的终点是雁荡山”。我把手表调到时间,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见到她了。她现在会不会也在看着手表算什么时候该出发去车站呢?
我有一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
到雁荡山,我走出通道,接车的人群里看不见吴丽。我记得昨天明明把车的班次和到达时间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她,晚上打电话时,她还说过请好了假,要来接我的呢。我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怎么搞的?
又是五分钟过去,我去买了一杯咖啡,突然想起她会不会像我上次一样玩捉迷藏?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吴丽的性格,绝不会那么无聊。那么,是她临时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要不就是公路上塞车,天哪,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心猛地一沉,开始不安,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心里默念着,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事情,千万不要。
十分钟后,她终于出现,我立刻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理理额前有点凌乱的头发,“我去医院了,出发晚了一点,路上又碰到塞车。”原来的确有人出事了,不过不是吴丽,而是泽西。早上他骑车去上班的路上,自行车被一辆车挂倒,摔在地上,手臂骨折,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公司接到医院通知,立刻给他档案上的“紧急情况联络人”打电话。而泽西档案上的那个“紧急情况联络人”,是吴丽。
“他不要紧吧?”我吓了一大跳。
“检查过了,大脑没有问题,幸亏他被车子挂住的时候是往外面倒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松了一口气,“不过脚要上一阵子石膏。”
“那就好。”我说着,眼前突然浮现起好多年前在学校医务室看见李素秋捧着泽西右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有点像勉强咽下一个冰冷的大冰块,堵在胃里无法消化。
刚才吴丽跑到医院去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来过一场怜香惜玉?他们四目相接,会不会觉得感慨万千?搞了半天,她把我扔在车站,是去关心他了,我还傻乎乎地提心吊胆,怕她出事情。
我的担心散去,慢慢换成了委屈:吴丽把我扔在车站,却去医院看他。当然,他够倒霉,换我是吴丽,接到电话也会马上跑去。但还是委屈,而且,越来越委屈:凭什么他总是有理由让人去怜惜?连分了手的女朋友也不放过?
总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提醒我,他们有过一段交往。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我在心里叫自己不去介意、不去深究,然而事不由人,有些东西像立体电影一样一路逼到眼前来,连喘息的余地都不给我留。更加让我绝望的是,我发现自己还是很介意,还是会深究。
或许,藏着爱的眼睛真是容不下沙子的。
我和她赌气。剩下的半天,她说什么我都兴味索然。
“周文,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她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看我。
我瞪她一眼,转头看窗外的风景。事情都过去了,我还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吴丽帮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非常小,但是卧室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外面的车水马龙,下午的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她说:“我知道你喜欢阳光。”
我点点头。
她把钥匙给我,“房门上我自己帮你换了一把牢一点的锁,睡觉的时候别忘了把门窗关好。”
我说:“谢谢。”我知道她对我好,可是,我很怕她对别人也一样的好。那样的话,她就算对我再好也不特别了。相比之下,我倒宁可她对我差一点,但不要对别人好。我要做她心里最最特别的那个人。
我很想把这些心事都告诉她,可是,对着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会板着脸,好像我依然很生气。我真没用。
第二天去公司报到,填了一大堆表格,其中有一张就是关于“紧急情况联系人”的。我填上吴丽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又生起气来,恶作剧地想把她的名字擦掉,写上荷海燕的,心想,假如出了什么事情,公司把电话打给荷海燕,让她也尝尝嫉妒的味道好了。后来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怕万一运气不好,出门就在楼梯上摔一跤,公司真的小题大做去通知荷海燕,吴丽会生我的气。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哪个愤怒的女人千里迢迢从杭州来拎着一锅汤往我头上泼。(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