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粗暴的枪声在圣布兰克庄园上空久久回荡,所有人眼睛里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们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胸口被彻底炸裂,粉碎,在狂暴力量的推动下,朝后倒飞出五米多远。仿佛一朵含苞未放的花,从枝茎上被野蛮折断,像垃圾一样无情抛弃在浮土上。
老福克斯从地上艰难地站直身体,朝着其余的族人缓缓走去。这种简单的动作,在人群当中立刻引起强烈反应。人们开始退缩,仿佛他的身上携带有瘟疫病毒。每一双眼睛都释放出惊恐,难以理解的颤抖,惧怕和悲哀。
“洛维斯,到爷爷这儿来……”
他呼唤着另外一个重孙辈的男孩。一边朝前走,一边抬高握在手里的枪。
年龄,意味着经验和阅历。
老福克斯亲眼看见过工业平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在饥饿的威胁下,同类是最好的食物来源。他们当中很少存在弱者,矿石星球其实就是丛林法则的上演剧场。
站在眼前的这些族人,都是老福克斯的至亲。
他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结婚,生子,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成长。那些点滴微小的回忆,是世界上最甜蜜,也是任何文字都无法描述的幸福。老福克斯不愿意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东西被黑暗取代,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食人种群的一员。他必须破坏这一切。否则……孩子,只会成为其他人嘴裏的食物。
“拦住他!快拦住他——”
黑衣男子从地上捡起文件,对着闻讯而来的警察大声叫嚣:“这家伙疯了。快,快拦住他——”
几名警察以最快速度冲了过来,举枪瞄准,声色俱厉,也隐隐颇有些畏惧地连声大喊:“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老福克斯淡淡地笑着,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他觉得自己正在迅速变得苍老和虚弱,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平举枪口,朝着畏缩在人群中间的男孩慢慢走去。
“射击——”
为首的警长不再犹豫,首先扣动扳机。子弹脱膛而出的瞬间,他也清楚看见老福克斯握枪的手一抖,也做出相同动作。立刻,两颗带着炽热焰尾的弹头从对立方向飞窜而出——一颗准确命中了老福克斯的胸口,另外一颗钻进了被他瞄准的男孩头部,整个头颅被炸得粉碎,遍地都是鲜红腻白的散碎血肉。
老福克斯仍然保持站姿。他脸上带着微笑,身体朝后慢慢倒下。
“我毫无选择……你们很快,很快就会明白,有些时候,死亡,其实比活着好……我的孩子……我,我……我爱你们。”
……
人口普查总署的会见室,是一个大约五平米左右的小房间。这裏的装修格局显然以监狱作为参照——一块厚达数公分的防弹玻璃,将整个房间截成相互隔绝的两部分。看得见对方,却无法触摸彼此,音响虽然原始,仍旧发挥着传递信息的重要功能。
亚度尼斯死死地盯着坐在面前的赵毅,他的眼睛里释放出狼一样的光,凶狠而狰狞。
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究竟是谁在暗中策划了这场针对托德家族的阴谋?
想要查清楚这种事情几乎没有可能。老福克斯的发迹,以及托德家族的逐渐庞大过程中,总会或多或少与其他人产生纠纷、恩怨。即便是在商场上,觊觎或者敌视托德公司的对手也大有人在。如果亚度尼斯能够拿出几千万或者上亿,对所有怀疑对象仔细排查,也许不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在当整个家族全部财产均被银行没收,负债累累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好心到免费为亚度尼斯去做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家族成员被押上警车的时候,在人群里看见偶然头部依然包扎着绷带的查尔斯,亚度尼斯大概永远不会把家族悲剧和赵毅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按照惯例,被剥夺公民权力,即将发往矿石星球成为工业平民的人,可以在登上飞船之前,提出一个在适当范围内不太过分的要求。
作为对曾经居住过移民星球的眷恋,很多人都希望最后晚餐尽可能丰盛一些。当然,人口普查总署绝不可能提供昂贵的龙虾或者鲍鱼。不过,作为文明社会给予曾经成员的最后福利,餐桌上总会出现一些来自农垦星球的水果。
亚度尼斯要求见上赵毅一面。他的态度非常坚决,甚至像疯子一样用脑袋连连猛叩地面。这种可怕的自残行为持续了两个多钟头以后,人口普查总署的执行人员,终于向赵毅发出了询问函件。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对方。仇恨与冷漠对视,愤怒与平淡撞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大约五分钟后,亚度尼斯首先提出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赵毅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冷漠如冰的态度,立刻激起亚度尼斯心底沉埋的怒火。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重重扑在厚重的防弹玻璃表面,双手狠狠擂击着,仿佛一头狂怒的受伤饿狮,发出如雷般的咆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还记得你在联大办公室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赵毅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神情如狂若疯的亚度尼斯,声音如流水般悦耳:“那个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没有资格与你谈任何条件。除了赔偿或者为托德家族免费服务五年,我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而且,一旦走出联邦国立大学的校门,你保证我会死得很难看。呵呵……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我一个四阶异能者,这可是你的原话。”
这些话如同给了亚度尼斯当头一击。他脸上不断涌出汗珠,早已被遗忘的恐吓字句,像电影一样清楚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双手紧紧巴住玻璃壁面,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就连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
“我……你……我,我,我没有……你……”
亚度尼斯感觉自己的舌头忽然像石头一样僵硬,无法说出连贯的语句。脑袋里的逻辑思维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勉强发出的单调音节,根本无法表达出任何意思。
他当然记得自己曾经对赵毅的威胁。
那个时候,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一只手指随便就能摁死的蚂蚁。离开国立大学的亚度尼斯也联系了一名高级杀手,以八十万联邦元的价格,要求对方尽快狙杀目标。
“我的朋友被查尔斯用酒瓶打破了脑袋。因此,他必须付出整根鼻梁作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