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面,是一封来自啸风大陆的的信函,还挺厚。
帝柔好奇地道:“师父,这是谁寄来的?”
柳清欢一边撕开信封,随口道:“是我在啸风大陆的一个好友。”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眉头越皱起紧。
信是乐乐与严华写的。
如今啸风那边的情势很不好,万妖谷所在的罡风州基本已被阴月血界的人占据,对方开始入侵大沫川。
大沫川上凡人国度很多,居住的大都是凡人。凡人是修仙界的根基所在,没有基数极大的凡人,修仙者的新增数量也会随之锐减。
但啸风大陆修仙界却不像云梦泽这边,无论是整体的调度,还是在行动力、执行力这些上,都无法与这边相比。
云梦泽有四大门派将整个修仙界整合得犹如铁板一块,啸风大陆却常常是一盘散沙,陷入各自为战。
这也是阴月血界能这么快在那边站稳脚根的原因,乐乐在信中用咆哮的语气表达了对那些大门派的不满,以及对现状的忧虑。
后面还有一页是严华的笔迹,用极简略沉稳的字句将形势说了一遍,并说明最近异界的攻势越来越凶狠,末尾提出了个请求。
就是这个请求,让柳清欢眉头紧锁。
帝柔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柳清欢沉吟了下,道:“柔儿,你认为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云梦泽与啸风大陆之间要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
帝柔眨了眨清泉一般的眼睛,道:“是您的朋友向您请求帮助吗?”
“不错。他们想要我们这边派人过去帮助他们抵御异界的入侵,但我们自顾不暇,联盟方面应该没有同意,所以我的朋友希望我能从中帮忙周旋一二。”
帝柔不是一般的女子,其聪慧程度非常人可比,道:“我们与他们同属一个界面,当然是要互帮互助。但我们自己也要抵御入侵,人手也不是那么充足,所以也不可能派大量的修士过去。与其让他们指望这杯水车薪、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的帮助,不如让他们自己立起来!”
柳清欢眼睛一亮,兴味地道:“怎么说?”
帝柔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啸风大陆缺的不是人,而是缺一个总的将领。凡人的兵书上有云: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所以一场战争中不能没有统筹全局、下达命令的决策者,不然就像散乱的泥沙,各行其事而毫无章法。又有言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们修仙界自是无君无主,但在面对大型的战争时,却也需要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组织,比如我们修仙联盟这样的存在。这是我们可以帮他们建立的,比单单派几个人过去好得多。”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道:“这可不容易,那边没有四大门派这样既有威望又能服众的宗门存在,要是能建立早就建立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
帝柔一脸冷肃,娇弱的身体却散发出强大而又自信的气势:“但我们有!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已经感受过了阴月血界的可怕,知道了战争的残酷,这时我们再派有能力的人过去,他们的接受度要比最开始时高不少了。然后再通过一步步的引导,慢慢建立他们自己的修仙联盟、指挥枢纽,虽然这样耗费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能一蹴而就,但却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法子。”
柳清欢早知帝柔有大智慧,此时却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果然不愧是颜景的女儿。
不过,一个将领,能运筹帷幄,又要有威望,可不是那么好寻。
修仙者随着修为的提升,灵智也会跟着提升,没有哪个修士是傻蛋或蠢货。但做到真正的智计千里,也只有一些天赋奇佳的人可以做到而已。智到了极限,比的就不只是头脑的灵光,还有大局观、知行知能等,甚至性情也会影响到智谋的发挥。
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智能再高,又能看得多远?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某一时。
而派去啸风大陆的人,还要能处理复杂的门派关系,平衡各方的利益,甚至要靠自己一步步站稳脚跟,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柳清欢思索着此事的可行之道,抖了抖手中的信纸,微微叹了口气:便是为了乐乐和严华的情谊,他或许也该出努力一下。
师徒二人又就一些小细节讨论了一番,至于之后与颜景的会面,与联盟方面的协商沟通等等,便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见时间差不多了,柳清欢让帝柔自去,起身往外走。
帝柔追过来问:“师父,你去找穆姨吗?”
柳清欢脚上一顿,笑道:“我还有他事要办,回头再找你穆姨。”
帝柔跺了跺脚,撅嘴道:“你对穆姨太冷淡了,穆姨都伤心了,师父讨厌!”
柳清欢一哂,作出严厉的样子:“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就听身后帝柔道:“哼!我不小了,是师父你自己想得太多,心乱了。”
柳清欢苦笑,脚下却未停,只挥手道:“知道了,回头我就去见你穆姨。”
是的,他如今的顾忌很多,战争一日不歇,他便没那心思去谈儿女情长。
封界战争来得太过突然,如晴天霹雳一样砸在每个人头上,千页山日以继日的血腥与激战,让他对未来不再有把握。
如今这世道,今日生、明日死,他又常常处在风口浪尖中,于极危边缘挣扎。若他一个不慎身死道消,又何必让一个女子去承担这份伤痛与离别。
所以不如在一切未真正开始前便结束,是不是更好?
他心中亦是犹豫不绝,无法下决断。
不过,有的事的确不能长久逃避,毕竟当初是他去招惹的人,现在止步不前的也是他,所以该说清楚的话应该早一日说清。
柳清欢咽下苦涩,一路出了雁宕堡。
此时残阳如血,远处的千页山上飘浮着苍凉的薄雾,天空中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显得丑陋而可怖。
平原上满目苍夷,未停歇的战斗还在继续,来往的人群显得疲惫又麻木,大都是面无表情。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
据鞍顾盼度沙碛,纵横白骨余残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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