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称不上,只是一个游走于人间的修行者罢了。”
“那便是高人。”
男子说着:“这百年来,封门从不曾来过高人,便是有人来,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就离去,进根本不进。
你是封门村百年来第一个进来的。
没想到,这百年不来,一来就是修士。”
“你不也是修士?”
“算不上,这种修为,能杀我之人无数……”
“但也活得好好的。”
“见过猫抓老鼠吗?”
“恩,我家便有一猫,颇为乖巧,也很有气质……她啊,最爱的便是那老鼠了。”
“我便是他手中的老鼠,每日戏弄一场,不打死,却乐得见我绝望自裁,当然他很遗憾,这百年来,我依旧活得好好的。
靠着村中这百姓的香火,也进入了筑基境。
当然,若是哪一日我进了那金丹,我这老鼠也就该死了,这满村百姓,也就活不得了!”
“这故事有点意思。”
陈落道:“咱家倒是喜欢听故事,不知可有幸听听……”
男子看了下四周。
百鬼不曾散去……
但也不敢靠近。
于是坐在地上,刀就插在一旁。
轻轻擦拭了下自己嘴角的鲜血。
“既然高人愿意听,那便说说,且这故事,总要有人知晓才是。”
陈落也寻了个石头坐着。
拿出了瓜子。
拿出了碧青葫。
磕着瓜子、
喝着酒、
静静地听着这一个故事。
故事倒也是简单,可便是这简单的故事,却让陈落一时无言,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子姓秦……
为秦异。
这村中人皆是秦,
这封门村以前也不叫封门村,为槐村。
百年前、
秦异的父亲救下了一人。
他说。
“恩公救了在下一命,少不得要回报恩公。”
秦异的父亲觉得这不过是顺手之事,并不曾想要过回报,于是拒绝。
但那人道:“非是不知感恩之人,请恩公受之。”
当天夜里。
村中那老少,十去其八。
他举刀……
杀得村中尽数鲜血,尽数骸骨。
秦异的父亲不明白,强忍着愤怒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说:“做人不易,与人为人,更是不易,于是杀了,自然就能免得恩公为难!”
于是……
又举刀。
灭了恩公一家,仅剩下秦异一人。
他说:“做人太累,送恩公归西,为大义……”
后又觉得不够。
将恩人全家,以及全村死去的冤魂,炼制成为了毫无灵智的厉鬼。
令他们每日每夜围村…
又留下一刀。
可斩鬼邪。
甚至留下修炼功法,令恩公后人修炼。
每日每夜和厉鬼作战,见那曾经旧人和家人哀嚎。
并以手中刀击杀击伤,以此取乐。
这……
陈落听到这故事的时候,有些呆住了。
许久才道:“这报恩的方式,颇为特别。”
为报恩,杀恩人全村。
为报恩,杀恩人全家。
为报恩,炼制全村和恩人一家为厉鬼。
为报恩,令恩人后人日夜争斗曾经的家人和村民。
为报恩,使之修行,夜夜守护村子,绝望挣扎。
这人……
陈落想了许久,终究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
“如今这村已封,入了这村,也就出不得,便是我……也不过只是他满足内心的变态的傀儡罢了,怎么样,这故事可还不错?”
陈落没说话。
抬头。
见男子自嘲冷笑。
终是叹气。
“世间人,有众生相,亦有众生心,有恶亦有善,或许于封门村而言,却是遇上了恶人,但终要相信这世间也有善人才好。”
陈落说着。
可……
“你信吗?”
秦异问着。
“高人可相信这世上有善人?”
陈落道:“以前不信,后来倒是信了……于她的身上,终见得了善事。”
秦异人沉默……
许久道:“我也愿意相信,可惜我是没这机会了。”
“总会有的。”
陈落道:“你有,便是这封门村上下,也悉数有能在看那心怀善意之人的……”
他说着。
不知何时。
村中传来了鸡鸣声……
一缕阳光落在了封门村上。
秦异诧异。
鸡鸣?
阳光?
封门村可许久不曾有过这些东西了的。
抬头看去。
忽然之间便是泪眼婆娑……
不知何时,这村中槐树下四周,站满了一个个的人。
他们的目光清明。
哪里还有昨夜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样子?
他们四处打量着,见这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满颤抖和激动。
有一员外。
见秦异……
跑了上来,满是不曾开口,已满是泪襟。
相顾无言。
再见,不知竟已是百年。
陈落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见众人团聚露出微微笑意,这才转身离去。
等秦异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头想要寻陈落的影子,可怎么寻,却是寻不到。
心中恍然若失。
朝着村外的方向行礼。
众人亦是回头。
便拜。
村是封门村……
但却封不住高人的脚步。
只是……
他们这村子,欠下了高人太多。
更不曾知晓其名字了。
不久后……
封门有庙,上书:无名客……
村中村民常拜,香火颇盛,更有灵……
只是……
鬼修香火倒是少见的。
至于最终是福是祸,恐也是许久才能知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