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耸肩,赧然。
“没进展,何经理是个,唔……极有主见的人。不过,我至少弄明白了他为什么讨厌女销售。”
那还是在来永辉之前,何知行推销过两年医疗器材,那时他三十不到,年轻气盛,踌躇满志,却在市场争夺中屡屡栽在一个女销售手里,他们分属不同公司但推销区域重合。不管他怎么努力,总在以为大事将成之际功亏一篑。很久以后他才得知对手的终极制胜秘诀是美人计,人家都上客户的床了,他还被蒙在鼓里。这事给何知行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后来他就开始朝机械、电子等女销售少的行业转移。
他对女销售有根深蒂固的敌意,不是郗萦说几句软话就能消除的。
“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塞给一个对女销售有偏见的人?”郗萦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
“因为合适。”
宗兆槐的回答简洁得让她生气。
“合适?!哈!真不明白你们评判合适的标准是什么!”
她笑声尖锐,宗兆槐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你这种态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外企对民企的傲慢?”
他没有过于不悦的神色,但嘴角微微下拉,不像是在开玩笑。郗萦想,也许自己是放肆了,居然忘了他的身份。
“不算。”她很干脆,“顶多是女人对男人的傲慢。”
宗兆槐失笑,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对这事怎么看?”
“啊?”
“我是指,何知行败在那位女销售手里。”
“个案吧,我觉得。”
然而,她随即想到高谦的新欢,那女人也是先把他搞上床,然后顺理成章把郗萦扫地出门。妒恨夹杂着挫败感从心头滚过,她哼了一声,“但这招确实管用。”
那家a公司他俩都没去过,宗兆槐用电子地图导航,但还是在高架桥下迷了路,再加上郗萦的胡乱指点,车子拐进一条居民区小巷。
路很窄,道旁还停着一溜车,令路况更糟,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在路中间。宗兆槐放缓车速,慢慢在他后面跟着。
郗萦等得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不提醒他给咱们让下道?”
宗兆槐嘴巴朝老人努了一下,“你瞧他有多大年纪?可能超过八十了,让他先过去吧。”
“可他走得也太慢了。”
宗兆槐瞥了她一眼,“有点耐心,谁都会老的。”
郗萦好辩的劲头又上来了。
“那要是后面有车朝你摁喇叭呢?”
宗兆槐朝后视镜看看,什么都没有。
“你问题真多,十万个为什么?小时候父母没少被你烦吧?”他笑着问。
“他们总是认真回答我每一个问题。”
“也是,要不这毛病早改了。”
郗萦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他还挺幽默。
她曾对姚乐纯这样评价宗兆槐——“他冷静得像架机器,幸好不算凶恶。”
对一个人的认识总是处在不断修正之中。
七拐八弯后,他们总算找到了a公司的大门。
郗萦下车前向宗兆槐道了谢,她以为他会立刻离开,但宗兆槐问她:“你要多久?”
“大概十分钟吧。”
“那我在这儿等你,这地方不好走,回头别迷路了。”
郗萦有点意外,“不用,我一会儿可以打车回公司,你忙你的去吧。”
但宗兆槐已经给车子熄了火,并落下了车窗。
五分钟不到郗萦就出来了。
宗兆槐的车还在临时停车坪那儿。郗萦走过去,看见车里伸出一只手,搁在窗沿上,指间的烟袅袅升起一缕蓝雾,那只手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任烟雾在无风的空气里寂静地延伸上去。走得更近一些,郗萦能看见车里的宗兆槐了,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象尊雕塑,脸上有种近乎天真的茫然。
她脑子一热,突然起了玩心,蹑手蹑脚走上前,然后使劲喊一声:“嗨!”
宗兆槐果然吓了一跳,烟蒂抖落在地,但对她的玩笑没什么回应。郗萦替他把烟踩灭,然后钻进车里。
宗兆槐绑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这么快?”他问。
“他没要我上去,让门房转交了。”郗萦礼貌地问了一句,“没耽误你时间吧?”
“没有,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想出来兜兜风。”
“接下来去哪儿?”
宗兆槐想了想说:“送你回公司吧。”
郗萦暗暗努了下嘴,本来还指望他能请自己喝杯咖啡呢!
车里有股淡淡的烟味,郗萦把车窗开到最大,问他,“你烟瘾大吗?”
“不算吧,考虑问题时会抽上一根。”
“你刚才,是不是在思考富宁那个项目?”郗萦忍不住猜测。
宗兆槐没有瞒她,“嗯,阮副总下个月会来公司考察——今天早上刚确认的消息。”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郗萦两眼放光,好几个念头同时从脑海中闪过,她在考虑自己能从中找到些什么机会。
“这么说有希望了?”
“还很难讲。”
“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那位叶先生帮了不少忙吧?我看他最近没少来公司。”
“嗯。”
“他为什么这么肯帮忙,你花了不少钱吧?”
“他是我大学同学。”
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你大学学的什么?”
“电机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