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击(1 / 2)

左眼中的世界 兰思思 2296 字 2022-12-09

郗萦一连旷工数日,她连假都懒得请,根本无需担心宗兆槐会拿她怎么样,扣她薪水?经理集会上点名批评?

不会。

郗萦相信,宗兆槐不仅不会惩罚她,还会给她找好休假借口,非常动听的那种——他不就擅长这个么!

她把自己困在渔港的出租屋里,吃饭、睡觉都随心所欲,过得毫无规律可言,而且,她又喝上酒了。

往上走总是困难重重,需要一次次做心理建设,不断激励自己、监督自己,而往下走就容易多了,买瓶酒,打开,倒入杯子,一饮而尽即可。

不是烂醉如泥的时候,或者说她的脑子还能用一用的时候,郗萦会考虑考虑所谓的前途。

当然,事到如今,她已不觉得有什么前途可言,无非是为自己找一条能够走下去的路,对她而言,不那么困难的。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永辉,离开渔港这个伤心地,然后呢?

回城?不,她不想继续跟母亲作伴了,尤其是在充分享受过独居的自由以后。

那就换个地方,往南边,北边,或者西边都成,随便挑座城市重新开始。找份工作,不再去企业。酒吧、客栈、饭店都行,当个服务员,埋葬掉原来那个傲慢愚蠢的自己,从今往后,脚踏实地,以一个新人的身份过下去。

前三十年,郗萦在母亲的约束下循规蹈矩地走了过来,人生后半段,她不想继续照那个路子再来一遍。

她想象未来的生活,陌生的环境,全新的历程,感觉还不赖,不是说人生重在体验么?她振作起来,给自己倒酒,猛喝一气,庆祝新生。

但在另一些时刻,愤懑和不甘充斥着她心头每一个空间。

走?就这么放过他?让他像送瘟神似的看着自己离开,从此高枕无忧,心安理得——那个女人不存在啦,她成了一个新人!

他一定会在心里笑话自己:懦弱、无能、浮夸,虚张声势,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被欺负了也只能哭着跑开。

还有事后他表现出来的那些假惺惺的好,令她心动,难以抗拒,而现在想起来却如此恶心!

她勃然大怒,摔碎酒瓶,双拳紧握,像个打手似的赤脚立在客厅中央。复仇的情绪同样令她振作,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在一个个日出和日落之间辗转、反复。屋子角落的酒瓶越积越多,她形容憔悴,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可言。

有天晚上,郗萦突然从梦中清醒过来,脑子里残留着梦境中的一大片湖泊,湖水清澈泛蓝,凉凉的包裹着她的肌肤,令她有种重返胎儿期的错觉。

她低头,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洗澡水早已凉透。

在梦里,她还看到了一双眼睛。

清醒时,她恨那双眼睛的主人,恨得将银牙咬碎,然而在梦里,她却满腹心酸,把自己受到的委屈絮絮叨叨说给他听,那双眼睛始终柔和地注视着她,并渐渐被痛楚填满。

郗萦没有立刻返回现实,梦里的感觉仍缠绕着她,她沉浸在那情绪里发了会儿怔。这片刻的平静中,她反复思考两个问题:一个人可以分裂得如此彻底吗——前后表现如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还有,他对她,难道真的一点点愧疚都没有?

良久,她起身离开浴缸,一只脚踏出去时,正看见浴缸外有只深棕色的酒瓶滚倒在地,瓶口吐出鲜血似的红酒,宛如一个模拟凶案现场。

差不多是在旷工后的第五天,郗萦重返永辉。

当她比平时晚一个钟点出现在办公大厅时,所有见到她的同事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修了眉,抹了亮红色唇膏,长发盘成一种复杂但很好看的形状,露出耳朵上点缀着的一对水滴状翠蓝色耳环。衣服选择的是职业款中最性感的那类,领口开得极低,乳沟隐约可见,紧身裙勾勒出臀部妖娆的曲线,腿形纤长劲挺,脚上穿一双黑色浅口高跟鞋。

从前她身上那些竭力想要掩饰起来的部分,如今被重新包装后隆重地推送到公众面前,同事们,尤其是男同事们,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闪烁(或带着钩子似的鬼祟而迅速地从她身上搜索而过),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坦然无私地看向郗萦——而她宛如盛放在橱窗的展品,精致迷人,闪闪发光。

郗萦微笑着,与近在身旁的每一位同事亲切打招呼,她并没有搔首弄姿,但那发自骨子里的媚释放在她经过的空气里,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人们不敢相信,这就是五天前哭着从宗兆槐办公室里跑出来的郗萦,那时候大家都兴奋到了极点,议论纷纷地猜测可能性。

“这女人终于被甩啦!”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但此时的郗萦举止优雅,风情款款,迷人的笑容发自肺腑,任谁都难以相信这会是一个刚刚遭遇失恋的女人。

而这女人迈着婀娜自信的步子走向了宗兆槐的办公室,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难道在大家不知道的哪天,他俩又和好了?

宗兆槐把郗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停留在哪里,最后只能盯着她头发的最顶部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她笑吟吟的,不含一丝怒气地说。

郗萦的脸上也一扫怨妇般的汹汹气势,看样子是来谈条件的。

“说吧,我听着呢。”

宗兆槐深吸了口气,等着她狮子大开口。

“我想回销售部。”郗萦信心十足地宣布,“我还是觉得自己做销售最合适,这方面我有实力——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宗兆槐盯着她的眼睛,他注视着郗萦,说不出话来——这就是她考虑了五天后提出来的要求。

“她究竟怎么想的?”梁健百思无解,“拿一笔钱离开永辉,上别的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更好吗?”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一个善意的、皆大欢喜的愿望。宗兆槐认为梁健把这种一厢情愿的念头按在郗萦身上,完全是出于对她的无知。

他暗暗吁了口气,“钱不是她最想要的。”

“那她要什么?”梁健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