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
姚乐纯咯咯直乐:“你怎么猜到的,难道这是经典台词?”
“他在会所不就说过一遍了嘛!”
“你觉得他怎么样,郗郗?”
郗萦想了想,说:“是个明白人,可以跟他调调情,他会逗得你很开心,但如果你找男朋友是为了结婚,最好离他远点儿。”
她能想象姚乐纯此时的样子,靠在床上,脑袋歪枕着垫子,嘴巴慢慢嘟起来。不过她听上去没那么失落。
“我没想怎么着,随便问问而已。”
星期天,郗萦睡了个懒觉,天太热了,她有点不想起床,但封闭了一夜的房间里空气很浑浊,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把门窗全打开,刷了牙,洗了脸,梳头发时,她琢磨起了这一天该怎么过的问题。她先想到母亲,那天饭桌上的争论随即窜入脑海。母亲一直没再打电话来。郗萦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也没心情再去应付她的臭脾气。
公司里当然有很多事可以做,有两个单子已初见眉目,虽然金额都不大,王总手上的要略微好看些,如果她再约他出来吃个饭,十有八九就能敲定了,他有这份实权。
但郗萦也没有回去加班的心情。
某个午后,她走过一段沿街店面,一条浅金色的拉布拉多犬懒洋洋地躺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她与它对视了一眼,它的眼神有点温柔,又似乎是不屑,它重新闭上眼睛,溜进睡眠。
不知为什么,这平淡的一幕却令郗萦印象深刻,此刻想起来,她才明白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情,她居然是在羡慕它——她希望能像那条拉布拉多犬一样懒散地活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的战斗力一点一点倦怠了下来,和宗兆槐第一次上床?
她将头发高高挽起,然后把梳子狠狠丢到架子上。
郗萦盘踞在客厅地板上看韩剧,姚乐纯送她的《蓝色生死恋》。她用饼干、薯片、橄榄以及冲在牛奶里的谷脆乐充饥。
她一边往嘴里塞各种零食,碎屑掉在地板上也不管,一边对着电脑屏啧啧地叹。女主被调包了,哥哥爱上妹妹了,女主得绝症了,最后男主也死了。太狗血了!
姚乐纯一定会反驳说:“这是好多年前拍的,那时候绝症和车祸还没现在这么普遍嘛!而且,你不觉得这片子很凄美吗?”
她真该给姚乐纯打个电话。
有人敲门,毫无预兆,郗萦吓了一跳,赤脚溜到门边,透过门孔贼眉鼠眼向外张望。门外站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男子,脸很陌生。
郗萦正犹豫要不要开门,男人在外面高声说:“郗萦小姐在家吗?我是给你送货的!”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东西了,但还是拉开了门。
那人又确认了一遍她的身份,然后取出送货单要她签字,是一部公路自行车,对方是自行车专卖店的。
她没买过车,购物单上有宗兆槐的签名。
太阳完全落下去后,郗萦把解开包装的自行车推下楼,车子很轻,下楼不费事。骑起来也轻松,有三档速度可以调节,她每档都试了一遍。
镇上居民不多,但因为有个工业园,路都修得漂亮,笔直,四通八达。郗萦专找偏僻的小路钻,进得深了,能看到一座座白墙黑瓦的老房子点缀在绿野里,门前屋后插满木槿枝,正艳艳地开着紫花。丝瓜藤上硕果累累,茂盛的律草都爬到马路上来了。
她把大半个小镇都兜了过来,着实出了身汗,回到小区,她放慢速度,寻思这车也是个麻烦,她不想搬上搬下,搁在楼底,这么一部时髦抢眼的亮蓝色公路车,不管用多大的锁早晚还得丢。
一个女孩突然蹦出来惊呼:“郗阿姨!你这车好漂亮!”是公寓一楼那个老太太的孙女,今年上初二。
郗萦趴在自行车头上,两脚掂地,笑吟吟地问:“喜欢吗?”
周一,梁健开部门例会,在办公室硕大的白板上拉出一张区域图,图上到处勾勾画画,用红笔圈起来的都是最近拿下的单子。郗萦认为红色触目惊心,像警报,不如用绿色好,但梁健炒股,就爱红色。
“看见绿色就觉得晦气!”
每个人都盯着图看,觉得这份成绩颇不赖。
“遍地开花啊!”梁健叉腰赞叹,“可惜都是些小花,要能再拿下张富宁那样的大单,咱们下半年的业绩可就漂亮了!”
人心多不足!郗萦暗想,她发现自己对与富宁相关的信息越来越麻木,而且特别喜欢拿来跟宗兆槐开玩笑。她喜欢看宗兆槐紧抿嘴唇忍受她嘲讽的样子。
但某些时候,比如她站在阳台里晾衣服时,痛苦会忽然袭上心头。
另一名销售代表杨志豪提出,他地盘上有个大单正在孵化中。
“具体金额还没出来,但肯定不小,我跟他们技术部的一位主管很熟,会持续跟进。”
梁健满意地点头,“很好!”
办公室门一直开着,宗兆槐忽然走进来,梁健停下,以为老板有话要说。
宗兆槐冲他摆手:“我没事,过来听听,你们继续。”
他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与郗萦处在对角线上,她开会时喜欢把椅子侧过一点,正好与宗兆槐面对面,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她很快荡开视线,但能感觉到他并没有。
“梁总,我有个看法。”郗萦把椅子拨正,直面梁健。
梁健盯着她,隐隐有些紧张似的,“你说。”
“我觉得目前的区域分配不太公平,肥肉都在南区,我负责的东区,还有李平的北区,葛诚海的西北区,全都是小打小闹,干着不得劲儿啊!”
房间里忽然静得只剩下呼吸声。负责南区的杨志豪最不自在,在椅子里扭动身子,想发言,但梁健先开了口。
“这个问题嘛,它是这样的,”他斟酌着解释,“一开始咱们就是按预期业务量来划区的,南区主要是汽车业发达,原先咱们没进这行时,志豪也老跟我叫苦来着,业务量完全赶不上东区。也就最近几个月才……”
郗萦打断他,“时移势易嘛!我认为公平最重要,区域划分又不是不能改的,既然公司以后的重心是针对汽车业,就该把新客户重新整理后重新进行分配。”
葛诚海发出微弱的赞同声,李平没吭声,大多数人的目光,包括梁健的,都投向宗兆槐,但郗萦没朝他看。
宗兆槐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表态,直到听见梁健用提醒似的口吻叫唤自己,他才略显讶异地开口:“这事归梁总负责,他怎么分配你们怎么干,销售方面梁总最大,我都得听他的。”郗萦阴阴地瞥了他一眼,宗兆槐的视线也刚好落在郗萦脸上,他目光灼灼,软中带硬。
会议末尾,梁健总结性发言,区域划分比较复杂,暂时还按目前订好的走,不过他会认真考虑郗萦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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