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兆槐边喝茶边等曾敏。
这回曾敏没让他等太久,十分钟不到,门就被推开,宗兆槐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亮色——曾敏出人意料穿了条颜色鲜艳的长裙,裙摆一直盖到脚踝,还化了妆,戴了耳环,和平时干练简洁的风格迥然相异。
乍见之下,宗兆槐愣了一愣,曾敏则朝他嫣然一笑,还大大方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
宗兆槐点头,“好看。”话说得由衷,女人终究还是打扮成女人的样子更有吸引力。
曾敏坐下来,双臂往桌子沿上一搁,饶有兴致打量他。
宗兆槐倾身为她倒茶,笑问:“看什么?”
“看看你心情怎么样——终于保住了公司,是不是松一口气?”
“这得感谢你。”宗兆槐不失时机掏出支票,推过去。
曾敏接在手上,仔细数了数数字后面的零,夸张地挑起眉毛,“真不错,看着就觉得暖心啊!有了这笔钱,我可以提前退休了。”
她把支票收好,满足之余,忍不住又叹息,“我缺的是男人,可每次得到的总是钱。”
宗兆槐喝口茶,平平淡淡说:“男人的好处哪里比得上钱,还是有钱更可靠些。”
曾敏大笑,“我明白你怎么能干成那么多事了——不过,如果我说放弃这笔钱,问你要别的,你愿意吗?”
宗兆槐当然明白她指什么,他既不能说愿意,也不能说不愿意,只得抿唇朝曾敏笑笑。曾敏清楚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但总忍不住想撩拨他,他越回避,她反而对他越感兴趣。
“好吧,这么问你,其实我也挺紧张的,不是怕你不答应,而是怕你答应。说真的,你很有魅力,但我知道,没哪个女人能hold住你。”她思索着,“和你在一起,大概会缺乏安全感吧。”
“为什么这么说?”宗兆槐心有所动,他从未想过站在女人的角度审视自己。
“因为你城府既深,野心又大。”曾敏直言不讳,“还豁得出去,为了目的什么事都敢干,也什么都舍得。”
宗兆槐听得眼帘低垂,片刻后,才轻声说:“我没你说得这么坏……那是仅有的一次出格。”
曾敏平静地看着他,“对一个女人来说,一次已经足够,她会记你一辈子。”顿一下,又说,“也许就因为这样,她一直不愿意跟你有结果。”
宗兆槐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你说你研究了我一年,我还以为你吹牛,看来是真的。”他望着曾敏,“被一个人暗地里研究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有点毛骨悚然。”
曾敏无所谓地耸肩,“这有什么!每天都有很多人在研究别人,只是大多数人没机会知道罢了!你难道就没研究过那些客户?”
宗兆槐笑,她说得没错。
“为什么不放弃?”曾敏忽然问。
“放弃什么?”
“郗萦。”她决然下判断,“我替你盘算过,你留她在身边,跟手上捧个炸弹没什么分别。”
宗兆槐勉强笑着道:“不至于吧。”
曾敏目光锐利,“你想要永辉走得更高更远,就得尽早把这个把柄处理掉。否则,万一那件事曝光,会把你跟她都炸得体无完肤。真到那时候,你想她还愿意跟你在一起?”
她微微一笑,“而且,如果她真想一辈子守着你,你俩现在早结婚了。”
宗兆槐被戳中心事,好一会儿都默然无语。抬头时,看见曾敏还盯着自己,他只得故作轻松笑了笑。
“就当我……死脑筋吧。”
这回轮到曾敏不解,“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没有始乱终弃的习惯。”宗兆槐半开玩笑说。
“你的意思是,除非她主动离开你,否则你不会放弃她?”
宗兆槐不笨,眼睛盯着别处,声音里却没有犹豫,“不管出现哪种情况,我都不会放弃她。”
曾敏盯着他看了数秒,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但她依然想不明白,“你到底是爱她呢,还是想补偿她?”
这次宗兆槐没有给她回应。
曾敏也无所谓,兀自猜测,“两者兼而有之,是吧?”她自己给自己倒茶,重又恢复了潇洒。
“我见过很多条件和你差不多的男人,所谓成功人士,有些事业上根本不如你,可排场却不小,家里有正牌老婆,外面再养一个,心黑的养两三个的都有。”
她摇摇头,“没一个例外。就像孔锋,还有他的好姐夫沈强。看着这些人,你会觉得结婚意思也不大,尤其对女人来说。”
她把目光转向宗兆槐,“可你不一样,你跟她在一起快三年了吧,我知道你一有时间就往那边跑,去见她。一开始我觉得你很傻,后来又有点感动,再后来……看吧,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不管提醒自己多少遍看问题要冷静……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没,讲得挺在理。”
曾敏笑道:“可惜啊,还是跟你没缘分。我就不假装大方祝福你们了。”
“能理解。”
后来,他们放下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气氛便轻松愉悦多了。直到结了账,走出包厢,在走廊上,曾敏忽然又说:“遇到你,既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运气。”
这回曾敏没有开车过来,也许她还是心存了一些期待的。宗兆槐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她欣然答应。
曾敏住在惠园里,那是个高档小区,她独自霸占着一栋两百多平米的跃层式。
“等我辞了职,就把这套房子卖了,够我环游地球两遍了。”她开着玩笑,“当然我得省着点儿花。”
宗兆槐说:“不用省,万一钱不够了,给我打电话。”
“谢谢!”曾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你知道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说白了,咱俩是同一种人。”
到了小区外,曾敏说:“就停路边吧,我可以自己走进去。”
宗兆槐依言靠边停车,转过头去时,发现曾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就要分开了,也许是永别,”她说,“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么?”
“你说。”
“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她偏着脸,路灯光衬托出她无比的娇媚,神情却是戏谑的,把真心隐藏在背后,即使到最后也不忘奋力博一下。
她说得没错,他俩其实是同一种人。
宗兆槐顿了片刻,俯首过去。
曾敏配合地仰起脸,闭上眼睛,而宗兆槐的吻却落在她脸颊上。
过了几秒,她睁开眼睛,嘴角含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再见。”她说。
“再见。”
曾敏推门下车,一直朝前走,没有再回头。
暑假刚刚开始,教师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好多老师都出门玩去了。
邓煜的住所在一栋青砖黛瓦建筑的三楼,靠西第一栋,外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墙根种着些紫茉莉,正是开花时节,五颜六色的小花散在茂盛的枝叶中,看着就清凉。
邓煜虽是单身汉,家里却出人意料得整洁,小客厅里最显眼的是排了满墙的书架。天热,他往木地板上甩了两张席垫,和郗萦一起盘腿而坐,有风从侧面的窗户吹进来,他们喝的还是滚烫的绿茶。
“夏天最好别喝冰水,不容易发汗。”邓煜很注重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