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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41

特奥也不知道自己后来究竟几点睡着的，但尽管如此，他倒意外地没有再做那个持续折磨着他的噩梦，也许是想到可以就此摆脱那两个傻逼了。

不过又或许是还没来得及也说不定。因为他是被费斯查恩的一声极响亮的“foutre！”叫醒的。

意识猛地清醒了，眼睛却死活睁不开。他不由皱了下眉，刚从床上弹起来的上半身慢慢又倒下去，问：“怎么了雅礼？”

友人没有回答。

特奥精神不振地打了个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靠在床头，仍然闭着眼睛，又问：“雅礼？你怎么了？”

费斯查恩依然没有说话。

他缓了会儿，总算睁开眼睛，却没看见费斯查恩，险些怀疑自己先前是幻听了之时，人从洗手间走出来，脸上沾着未干的水珠，表情凝重而伤感，看见他，又闪过顷刻的同情和无措。

特奥一下就明白了，没有再问。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8:21。

……嗯？8:21？？

他诧异地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原来它没电自动关机了，难怪他七点的闹钟没响。

把手机连上充电器，他戳了下手表的睡眠统计。

apple watch说，您的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

其实倒比他想的要长些。

费斯查恩看着他，在原地顿了好久，张了下嘴，没说出话来，闭上了。过了会儿，又张了下嘴。

“停，什么都不用说。”特奥道：“我知道。”

费斯查恩抿了下唇，声音很低，“……我很抱歉，特奥。”

特奥笑了下，“别，你有什么好——”

他没说下去，因为费斯查恩跑过来抱住了他，抱得很紧，“我……我那时，我不知道你……对不起……”

为他的语不成句，特奥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拍了下费斯查恩的背，反过来安慰他，“好啦…我没事，我很好。真的。”

“哦。”费斯查恩语气闷闷地应了，却接着抱着他。

又过了几秒，特奥忍不住说：“好了兄弟，让我先去洗把脸行不行？”

“……哦。”

——

起晚了的后果就是特奥不得不一洗漱完就跑去餐厅，以赶上九点半就会开始的训练。

他一推开门，里面瞬间鸦雀无声。

或明或暗的，从教练到球员到工作人员，所有人的眼神“刷”地投注过来，让对他人视线极其敏感的特奥一下毛骨悚然。

——唉，也不必这么看着他吧……这太他妈要命了！

他努力无视了这些目光，拿过盘子，找了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空位子。

可没过多久，一个人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也没有问他要个许可，就自顾自地坐下了。

从特奥的余光，可以看见一双手，修长、宽大、骨节分明。

是蒂博。

他于是没有抬头，接着吃饭。

门将用指尖轻敲着桌子，静默持续了一分钟，他问：“你还好吗？”

特奥笑了下，“你不是自诩很了解我吗？”他耸耸肩，“我很好。”

蒂博没有反驳什么，沉默了一小会，“你早上……手机关机了？”

“没电了。”特奥解释完，突然反应过来，反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呀？你昨晚干嘛去了？”

——在反省自己对你的过分关心，在确信又怀疑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你，在复盘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栽的，在想自己他妈是什么毛病，居然喜欢上了绝对不能喜欢的人。

辗转反侧，清醒到了凌晨。

临睡前他对自己说，及时止损。趁着还没有被这支永不可能盈利的股票彻底套牢，现在抽身还不算迟。

……结果这信誓旦旦的承诺在奥里吉把《太阳报》的报道误转发到了群里又秒撤回后就他妈的被他立刻抛到了脑后。

操。

但是蒂博抿了下唇，说的是：“……家里有点事。”

特奥愣了下，略微皱起眉，“要紧么？”

蒂博舔了下嘴唇，边摇摇头，边冷不丁地补充说：“其实——早上大家都在打你电话来着……”

虽然确有其事，声音却越说越轻，自己也并不信服的样子。

并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加了这么一句。

脱罪吗？

不等特奥说什么，他又马上把话转开来，问：“《太阳报》说得是真的吗？”

为减轻些心虚，这句他说得倒响亮。于是，离得并不远的阿扎尔马上过来，拉过特奥旁边的椅子坐下，满脸隐忍的忧虑，看着他。

特奥：“……”

大家的反应让他真的很想知道。

……《太阳报》到底把他写成了什么样子啊？？？

——

八点。

《太阳报》的网站准时更新。

一点开官网，一行醒目的黑体加粗的标题跃出来：

《特奥·莱特姆，德斯特雷的提线木偶（theo letermerionnette destre）》（特奥真正的全名本应是theo leterme destrée，le是法语the，marionnette是marionette提线木偶，de是of）

搭配的却是特奥对阵格拉纳达时起脚送上那记惊天助攻的高清大幅照片。

话说图片和内容有什么关系吗？

……好吧，没有。

但这个选择极其心机。

据说许多人根本没读标题，看见照片就晕晕乎乎地点进去了。

然后，才被内容震惊。

这篇报道一开始却看不出有特奥什么事。作者首先简要、八卦、稍带夸张地将马蒂斯与弟弟阿尔伯特共同创业的故事娓娓道来。

德斯特雷的实业帝国起于同舟共济，经历同床异梦，走向同室操戈，但并未同归于尽——兄弟阋墙以马蒂斯大获全胜告终。他掌控了公司，并将事业越做越大。

合作破裂后，两人的关系一时降至冰点，随后才慢慢有好转的迹象。

然而这迹象在马蒂斯决意收养一个孩子后破灭得很彻底。

阿尔伯特对于他的遗产继承顺序上多出了一个压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子的愤怒的口不择言让马蒂斯失望透顶。两人从此再也没有往来。

而这个被比利时首富收养的孩子，便是特奥。

莱特姆原本是他的中间名，也是他的母姓。

这时的他，无疑是幸运的。

父母的爱是那样充沛，让这个出生即被遗弃的孩子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他健康、聪慧又快乐，几乎没有品尝过苦涩的滋味。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只是短暂地青睐了他一下。

十岁时，马蒂斯与妻子车祸去世。

尽管他留下遗嘱，明确遗产分配，特奥的抚养权却不可避免地落入阿尔伯特之手。

突然遭遇父母双亡的惨剧的特奥因此被迫离开布鲁塞尔（法语区），去到接管他的伯父母所在的城市，德隆根（荷语区）。

家庭变故和语言与环境突然变化，导致他的成绩大幅滑落。

一年半后他回到布鲁塞尔，偶然的机会，他加入了rsca的青训，却意外地在足球上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天赋。

刚开始接触青训的他一跃从u10升入u13，15岁便加入u17，17岁，u19已经向他敞开大门，甚至一线队都在期待他的到来。

不难想象，这时，在等待他的是怎样光明的未来，而足球给予他的快乐、成就感与希望又是如何庞大。

然而，原本对于特奥选择足球，放弃学业乐见其成的新任监护人便也在此刻感到了危机来临。

于他们而言，这个兄长的养子自然是越废物越好。他越是耽于玩乐、不务正业，他们越方便掌控他，以及更重要的，掌控他继承的大量股份。

可特奥的足球天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年岁增长，他的光芒愈发耀眼夺目，无法遮掩，已经开始吸引职业经纪人的目光了。

虽然在马蒂斯出事，股价大跌，公司陷入争权夺利的内乱之时，阿尔伯特和伊莲借机购入了一些股份，后来又在两位大股东支持下成为了ceo，加入了董事会，但是股份不足的他们如何能操控财团？

因而特奥的股份，他们一定要弄到手。

但有了经纪人的帮助，要让特奥乖乖向他们那些交出他不应得到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了。

幸好，他还没有成年。

悄悄松了口气，阿尔伯特和伊莲“代表”特奥拒绝了所有抛出橄榄枝的经纪人。

两人原本还想要让自己的亲信做特奥的经纪人，但一贯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小孩这次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同意。

——他不听话了，怎么办？

直接让他别踢球了呗。多干脆。

不是有可以用来摆脱他们的方法吗？那就斩断这个可能性吧。

首先就是并没有得到经纪人或监护人签名的rsca续约合同。

其次就是莫名其妙完成签约的、“绝妙的”下家——母队的死敌，布鲁日。

喜欢足球？

没有机会，没有教练和队友的信赖喜爱，没有球迷支持，没有未来，只有无尽的谩骂，还喜欢吗？还不想放弃吗？

但很快，却是夫妻两人的如意算盘先破灭了。

教练和队友对特奥偏爱就算了，提他去一线队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给他出场时间？

这和他们的意图完全背道而驰啊！

眼看着特奥的成年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惶恐万分，忍不住再度出手，指控特奥伪造了他们的签名，与布鲁日的合同实际上没有法律效力。

而笔迹鉴定后，居然还真有大于70%可能性并非真实！

布鲁日的高层完全傻眼了，无奈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放走特奥。阿尔伯特和伊莲又赢了。

但与此同时，由于几度被逼迫入无力反抗的绝境，加上持续被家庭冷暴力困扰，特奥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不得不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直到他成年后“主动”放弃抗争，放弃养父的姓氏，放弃遗产，他的伯父母才从威权掌控之中施舍了他一点自由。

《太阳报》的资料很充分，他们挖出了——以及施特鲁特给了他们——特别多照片和视频。

有作为证据的。

比如马蒂斯与妻子车祸逝世时的讣告和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遗嘱原件及公证的扫描件、德斯特雷集团人事与股权结构变动的几份公告。

又比如特奥rsca青训时期的高光集锦，几位教练对他的赞扬，布鲁日跟队记者发的“也许可以期待起某位小朋友的一线队首秀了哦！[酷]”，以及不过几天后发的“……[震惊]莱特姆解约了。”

也有单纯的生活照、训练图。

比如五六岁夺得国际象棋比赛冠军后，那个举着奖杯，被各亲着他一边脸颊的父母拥在中间，闭眼大笑，兴奋又快乐的孩子。

又比如十四五岁rsca赢了球全队出去聚餐时，那个被围在队友之间，“坐拥”一桌烤肉，比了个“v”，狡黠地笑着看向镜头的大男孩。

再比如与布鲁日签约时，那个身姿笔挺，与主席和主教练并肩站着，尽管微笑着，眉间却缠绕着隐忧与阴郁的少年。

作者在文章最后这样写道：

“人生起落，命运多舛，但如此笑。

“然而最初那张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小孩又岂会料到，命运赐予他的礼物中隐藏着茫茫的恶意呢？”

——

“我靠，我靠，我靠！”

“？？？？？？”

“看得我毛骨悚然！这什么人呐！至于吗！”

“是真的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如果是真的，这孩子也太惨了吧…………”

“感觉’命运多舛‘这个词一下具象化了”

“大概率真。太阳报别的不说，八卦还是比较准的”

“[德斯特雷集团持股比例截图.jpg]现在最大的股东还真是那个啥阿尔伯特！我他妈要被这鬼人恶心死了[吐]”

“omg！！！！太恶毒了，生活真的比电视可怕[吓]”

“豪门里的人啊，的确不太像正常人……”

“草，想起来这是谁了，我之前还酸过他不好好踢球就要回家继承千亿家业来着。。。我人傻了[震惊]”

“+1，对不起））zqsg地怜爱了现在”

“所以那次莱特姆说‘放弃’其实不是指的安德莱赫特和布鲁日，而是说的这俩垃圾人吧？”

“有道理诶！”

“emmm俱乐部能不能出来说两句啊”

“是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rsca点赞了[截图.jpg]”

“！！锤了吧这是？！”

“唉，谁能告诉我一下，这孩子现在还在踢球吗？”

“踢，在皇马，表现挺好”

“卧槽？”

“……这还，还挺励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