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骑兵部队在前线的威力侦察,也初步判定在蚌端口一带有张勋新组的江防军十三个步队营,一个炮队营。还有北洋第五镇二十标的主力,炮兵一营。集结了七千余人死守。在后面的固镇一带,还有江防军六个步队营,北洋十九标的一个营近三千人。北伐的真正大仗就要打响。
蚌端口是安徽大府,又控扼着五河浮山峡口的这个安徽境内的险要。津浦路就从这个峡口横穿蚌端口,过了这裏,一直到徐州,都是无险可守了。欲守徐州,必守蚌端口。所以张勋将自己的主力完全布置在了这裏,欲于第一师决一死战。他逃到徐州以后,将前巡防队大肆收编,也拼凑了二十来个营,万余人的兵力。但是战斗力很差,不过在张怀芝派张树元协统带第十协附炮兵一营南下支持他后,有了老北洋的底子,张勋顿时底气就足了起来,在蚌端口摆开了死战的架势。
前哨战是在12月18日打响的,第二旅在由南到北十余里的战线上全部展开,轮番发起了攻击,攻击重点指向浮山峡。经过18日一天的激战,几乎是毫无进展。老北洋第五镇果然名不虚传,以他们为主的浮山峡主阵地经受了第二旅两三个营的反覆冲击。炮火打得是连天接地。但是这些老北洋都很沉得住气,火力组织得极好,射击也极准确。第一师在主阵地前丢下了百多具尸体,伤员更多。其他阵地的江防军受到鼓舞,守得也很顽强,几次和二旅部队展开肉搏。也牢牢的守住了阵地。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敌人的炮弹不足,已经停止了发炮。只有二旅的二十多门山野炮还有一发没一发的朝敌人阵地发射。偶尔炸出一团红光和烟雾。阵地前二旅官兵的尸体,在这点光线之下,更显得醒目。
陈山河红着眼睛,袖子卷得老高。对着百多个同样两眼通红的青年军官动员:“我们二旅还没打过这么丢脸的仗!死在前沿的忠勇弟兄的尸体都抢不回来!我们这些当军官的,平时都指挥弟兄们上去拼命,今天也该咱们为死去的弟兄上去拼命了!把尸体都给我抢回来。我命令,立即发动夜袭!老北洋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爷们!”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命令取消。”
陈山河回头就骂:“操……”雨辰披着件大衣,和吴采站在他的背后,吕逢樵也全副武装了,冷着脸陪着他们。
吴采挥挥手:“都回自己的连排,掌握好部队,布置警戒。前线阵地彻夜!”军官们不服气的一哄而散。陈山河蹲了下来,低吼道:“师长!怎么不让我们上去啊!我们弟兄的尸体还在前面,我的心象被刀子在戳!师长,只要你同意,我宁愿死在前面!”
雨辰无声的将他拉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和吕逢樵继续朝前走去,挨个连队的看看。吴采却严肃的瞪着陈山河:“要不是师长和我过来,你就想把第二旅的军官全报销了?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当这个旅长!对手是老北洋,我们又多是新兵,一次打不下来也很正常。晚上组织部队将尸体拉下来就是了,谁要你去拼命?”
他气得胸口直起伏:“我们第一师要在战火中慢慢成长,不是你这样蛮干!我是作为当初三十三标的同事和好朋友身份,这次才劝你冷静下来。你不是孩子了!下次再这样卤莽从事,我只有公事公办。你自己冷静一下,想想怎么把部队带好,把仗打好!”
陈山河没了言语,看着吴采转身离开。今天干了八百多发炮弹,却碰到了老北洋这个硬钉子。这个爱激动的青年第一次觉得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默默的把自己的风纪扣扣好,转身朝自己的旅部走去。
到了午夜之后,陈山河组织起几十个小分队,偷偷的摸了上去,将自己战友的尸体拉了下来。雨辰站在前沿,手放在帽檐上一直不肯放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的士兵被一具具的经过他的身边抬下去,在他的身后,吴采和十几个高级军官都肃立敬礼。偶有几发流弹掠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弯腰闪避。
在雨辰过去的经历里,他所热衷的军史,那些让他沉醉不已的宏大战役,伤亡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数字而已。但真正身临其境,那些年轻而冰冷的身体,却给他完全不同的感受。是他把这些还没有经过完全训练的青年带上战场的啊!附近的第二旅的军官和士兵慢慢的汇集了过来,簇拥在雨辰的身边。在这暗夜里,就象是一群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