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慈陆军少校谨慎的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在总统府会客厅裏面。但是这种情绪,却在他的外表完全的看不出来。他今年二十五岁,在国防军年轻的军官团体当中,显得并不是太显眼。但是在白斯文的情报系统内,他现在的风头已经是同辈军官之最。白斯文对他的评语是:“胆大心细,有全局眼光却能脚踏实地。而且机变多有,举止谨慎守密。且于情报具体工作多有创建。为新生之不可多得之干员。可以大用。”这些评语,惠英慈少校自己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埋头在自己的工作当中,上次将交通部部长汪精衞的资料整理交给上级之后,除了得到晋升少校的嘉奖之外。并没有他意料中的大搜捕。总部很快调他去北方,负责整理对日本关东军和中国驻屯军的情报,他在那里几乎又是白手开创工作。建立情报渠道,创建情报分析汇总制度。将原来粗劣荒疏的手段一一改良。在这个年轻人心中,做这种幕后的工作,静静的看着这个总统和他创建的民国向何处去,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门外一阵脚步声的轻响,惠英慈连忙的站了起来。发现进来的却是他的顶头大上司,白斯文少将。这位已经在国防军当中有了一些传奇性色彩的将军。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带点市井味道的浮华气质。看起来竟然有些端凝的感觉。按照他的一些同僚刻薄的评论。这位白斯文,算是修成正果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军装左手袖口,绣了一道白线。有好事者说这是将军为了纪念他早逝的同事陈思,不过白斯文本人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他看着惠英慈站了起来,朝他微笑一下。似乎也看出了这位少校背后紧张的心理:“飒爽,总统在他自己的办公室等你呢。你不要紧张,请到总统的办公室会面的人。都是总统相当重视的人物。这次好好表现一下,我已经隆重的推荐过你……你的前途比我远大。这次接见,一定要注意言辞。”惠英慈默默的笑了笑,将自己头上的军帽戴端正了一点。其实他更关心的是,雨辰这次特地召见他这么一个小少校,到底是为了什么。白斯文这些关切安慰的话语,就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了。他也知道,白斯文对这些事情同样心裏没数。说不定自己还在担心呢,雨辰单独召见的时候,自己不要就情报系统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危难的话。这个时候,也只有两个人各怀心思的一笑。然后一前一后的朝雨辰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门口,勤勉的王登科副官长当然守候在那里。看到白斯文只是微微一点头,然后朝惠英慈道:“惠少校?请跟我来,总统在裏面正等着你呢。”惠英慈按着腰间的手枪枪套,正犹豫是不是要主动交出来。王登科看出了这点,微笑道:“配枪和军刀一样,都是军官的荣誉,总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剥夺一个国防军军官的荣誉的。请进吧。”
惠英慈回头看了看白斯文,他也是镇定当中透出一点点不确定的神色。终于跟着王登科走进了这扇门,一进去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会客室后面有一扇门。看起来装饰都普通得很。还比不上蒋百里在天津的总指挥部。然而就在这裏,裏面坐着的那个人。却在一定程度上,在短短的时间裏面,最大限度的改变了国家的命运。在走进裏面那扇门的短短的时间裏面,他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的想法。这个人,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支撑他走到现在,付出到现在的动力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民族的复兴?在这样复杂多边,国运鼎革的时候,他又是怎样才这么精准的把握到了时代的脉搏。从而无往不利,从二百人的残兵到掌握整个天下,甚至参与了世界大势当中?对于情报工作人员而言,这些疑问还有对人的研究,几乎就成为了天然的本能。惠英慈也曾经偷偷的试图分析这位总统。却发现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迷。
门推开了,一个惠英慈已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就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埋头写着什么。这个人的标准像,已经在无数的百姓当中供了起来。据说可以避邪。而学校机关团体当中,这个人却坚决反对挂起他的肖像,当然也有人坚持挂了起来,他倒也没说什么。他略微显得有些瘦削的身形,还有在办公的时候也军服整齐,戴着军帽的样子。和肖像真的是一模一样。但是这个人,却是惠英慈少校第一次见到。王登科在门口站得端正,连惠英慈都忍不住严肃了起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报告!”
雨辰从办公桌前把头抬了起来,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射了进来,古老的屋子裏面,阳光的光柱下可以清楚的看见浮尘在飞舞。他的样子在光线下有些模糊。就看见他笑着站了起来,向两个人抬手示意:“是惠少校?不用站规矩啦,坐吧。登科,你先下去吧。”王登科看着自己的手表:“总统,三十分钟之后,您要和库柏先生会面,请惠少校注意时间。”说完就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惠英慈在沙发椅上面坐得端正,腰也挺得笔直的。目不斜视。雨辰坐在椅子上面,不出声的打量了他好久,终于拿起一张纸低声的念着:“惠英慈,男,1889年生于直隶通州,保定官校第一名毕业,后分发到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以中尉阶级服务。在山西站工作过程中,曾经成功策反雷振春部来归,晋升上尉。后调军事情报局总部服务,担任上尉研究员。独立破获一起重大安全案件,保证了国家机密的安全,因功晋升少校。现在军事情报局北方分局以高级研究员名义服务……短短一年多时间,履历很漂亮啊,对于自己的成绩,有什么话说没有?”
惠英慈大声道:“我的成绩,都是在上级指导关心之下才能顺利完成,军情总局是个新单位,白局长对新人没有成见,放手使用,才让总局气象日新月异。我的成绩还远远不够,就受到接连晋级的褒扬,实在有其实难副的感觉……”套话说完,本来是很完美的应对了。惠英慈却瞪着眼睛来了一句:“但是对于政府内部的巨奸,现在还安于位置。属下感到有些不理解,也难以接受!”雨辰一笑,对军事情报总局的工作,他是满意的。一帮外行人,能让情报工作初步开展起来,国内安全网络初步建立。国际的情报工作,至少对日本,已经在着手进行。白斯文虽然能力有限,学识不高。但是胜在够忠诚,也懂得藏拙,知道用人。他才安心的让他在这个重要的位置獃着。现在正是要大力使用军事情报总局的时候了呢。听着惠英慈硬梆梆的质问,他反而觉得有些亲切。当初上海起兵的时候,不管是何燧还是陈山河吴采他们,甚至还有个吕逢樵,对他的态度都是有来有往,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张口就说。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他们这些人,吴采变成了勤勤恳恳的老黄牛,难得听他反对自己什么。何燧自我放逐,陈山河有些不争气。吕逢樵难得见自己一面。真是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了。要是白斯文现在在惠英慈的旁边,估计马上就要对自己的属下变色了吧。
他只是温和的道:“惠少校,你的字是飒爽不是?你的工作,从上到下,都是认可的。至于你说的那位巨奸,我考虑的角度和你不一样。军队前方在打仗,后方的政府,不能出这样的变动。所以暂时放着。等战事结束,我会有所安排的。有些人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明白吗?做情报工作,要懂得大局,这样工作起来,才能有的放矢,明白吗?”他温和的向这位小少校解释完,然后就将语调放严肃了:“知道我这次单独的来见你,要和你说什么吗?”惠英慈心里面想,你是总统,要安排我这个小少校做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嘴裏还是标准的回答:“请总统训示!”
雨辰的脸看起来冷冷的很严肃:“军事情报总局从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脱胎而来,对国内的情报搜集,还有安全控制,做得是相当不错的。但是国内现在大局已经稳定,我们的目标已经是全力对外!现在军事情报总局,还不能负担起这个责任来。我想在军情总局下面先成立一个欧美调查研究处,和国家的欧美战略研究会互为表里。专司对外的军事情报工作!在近期内,会马上向欧美派遣人员,军事、政治、经济的调查研究人员都要有!这个工作,对于军情总局来说,还是一片空白。我让白斯文推荐人,看谁能挑起这个担子起来。白斯文就推荐了你,二十五岁,正式服务才不过一年多的一个少校!”
看惠英慈仍然面不改色的样子,雨辰在心裏满意的笑了笑:“国家草创,所以青年人在这个时候获得了比以前更多的机会,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原来军情总局的日本调查研究组也将规划到你这个处里,我给你的名义是少校代处长,不要辜负了我和白局长的期望!马上就在眼前要开展的工作就是,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即将抵达上海。他的所有意图,还有和日本往还的情报,这些都是战略性的,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也好,也要给我搞到!这个也许就决定你以后在国防军服务的前途!”
上海这个时候,在外滩周围的洋麵上,更多了一些军事重地的气氛。英国的军舰在港口外面巡逻,港口的地方,都布置了警戒线。在港口锚泊的军舰,总有一两艘是升着火的。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毕竟有一队强大的德国分舰队现在还在太平洋上游荡!租界裏面的万国商团,每天都在巡逻。各个租界裏面都增加了兵力,特别是日本租界,现在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严密戒备。打着白色绑腿的日本水兵,在租界入口架起了哈乞开斯重机关枪,整天如临大敌的样子。华军同样也是严密戒备,吴淞口炮台已经增加了重炮。在日租界周围,上海独立警备旅(从高昌庙警备团扩编而来),还有中央警衞师增援的一个多团,连同装备了法国潘哈德装甲车的一队摩托宪兵,也对着日租界严密警备。一个炮兵团已经进入了阵地,炮口随时都对着日本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