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些男生提出的游泳比赛，乐小莲的心裏就在打鼓，一提到水，脚底板就会开始发冷。但是看到江朔流坚定的表情，原本已经冲到嘴边说自己怕水的话又重新吞回了肚裏。

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接受这样的挑战，或许江朔流和时荀之间永远都没有和解的可能。再说都是自己之前的婆婆妈妈，才会给时荀带来伤害。这一切都是自己应该承担起来的。

可是——

乐小莲单独一个人站在深夜的游泳池畔，紧张地盯着裏面的水，好像那是一个强大的敌人，随时会攻击自己，使得她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与之抗衡。

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将脚放进水里，马上又缩了回来，顿时冰凉直窜上了她的心头。

深呼吸好几次，她终于一狠心使劲把脚踩进了池里的台阶上，怀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志豪情，紧闭双眼，鼻子用手捏住，沉入了游泳池里。使劲地划动双手，拍打着水面的双脚也激光不小的浪花，但是仍在原地转圈，怎么也不能往前游动半分。

“小莲？”见游泳馆有动静，正在负责巡夜的寒秋夜经过的时候推门进入，发现在水里的正是让自己担心不已的乐小莲。

乐小莲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下划动的双手，抬头看向声音源头，“呼，学长？”

“这么晚了，你在这裏干什么？”寒秋夜伸手将她拉出了水，坐到池边。

“明天不是要比赛嘛，我来练习一下。”乐小莲说得好像很轻松，但是身体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颤抖个不停。

辀秋夜看着她强作轻松的样子，疼惜地找来一条大毛巾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难道忘了在鬼滩的事吗？你很怕水，为什么还要答应比赛，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寒秋夜越来越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不自觉将说话的语气提高了不少。

“不会的。其实我学过游泳只是很久不练了。”乐小莲心虚得不敢看寒秋夜的眼睛。

“你这样很危险，再说现在是晚上，水很凉，还是等到明天和江朔流一起练习吧。”

“绝对不行！”乐小莲马上出声否决了他的提议，看到他疑惑的眼神，她低下头，“我不想他有心理负担，如果我能练好了，他会轻松很多。”

“你真是个傻女孩。”寒秋夜疼惜地看着她，无尽的担心在他心中像是个漩涡久久不散。

深蓝色的苍穹之中，无数钻石般的星辰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目的星辉，好奇地偷看着发生在游泳池里的一幕。渐渐地，星辉的光芒散去，天空呈现出鱼肚白的颜色。与此同时，郁含烟一脸凝重地来到江朔流宿舍的门口，犹豫了片刻，终于抬手轻轻按动门铃。

“小烟？”江朔流用纸巾捏着鼻子，带着浓厚的鼻音。

“不介意我进去吧？”见江朔流看到自己的态度除了惊讶外，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郁含烟的脸色反而有些苍白。

“请进。”江朔流侧身让她进来。

“你感冒了？”郁含烟见他桌子上摆放着开水和还没吃过已经凉了的饭菜。

“大概吧。”江朔流拿起开水喝了几口，“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郁含烟顿了顿，有些僵直地站在餐桌旁，多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流，你一定要接受这次的比赛吗？你身体不舒服，没有什么胜算的。”

“不用担心我，一点小感冒没事的。”江朔流一边回答一边在抽屉里到处翻找感冒药。

“因为乐小莲对吗？”郁含烟的声音就像是冰层下的河水，缓缓地流淌在有些凝滞的空间里。

“……”

江朔流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等他转过身，脸上竟然是灿烂又俊美到无法直视的笑脸。

“没错。”

“我明白了。”郁含烟默默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小瓶，裏面装着一颗颗蓝色的胶囊，“你也知道我平时经常感冒，一直随身带感冒药。这是我常吃的一种，效果很好。你吃吧。祝你比赛成功。”

时钟终于到了午夜12点。由于是私下制订的危险比赛，如果被老师们发现的话，所有的参与者都会有被退赛的危险。所以，尽管比赛的消息以旋风般的速度传遍校园，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地等待亲眼目睹这一战事，可是保密工作却做得相当到位。月黑风高的夜里，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偷偷聚集在游泳馆，谁也不敢开灯，只利用屈指可数的几个手电当作照明设备。虽然没有人主动出来维持秩序，每个人竟然自动自发地保持沉默，力图不引起校方的注意。

“看，看，他们来了。是时荀和郁含烟！”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乐小莲和江朔流也一起来了！这可是要在那么黑的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呀，他们怎么都敢应战？”

“嘘，轻点，被发现的话大家都要被退赛的。他们肯定有什么必须要了断的恩怨吧。反正我们就看戏好了。”

“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时荀和郁含烟这组会羸了，你看乐小莲，紧张得都快要晕过去了！”

两组人马在池边碰面，时荀微笑着朝乐小莲点头，乐小莲也礼貌地回他一个微笑，而郁含烟紧盯着江朔流的脸色，江朔流却瞪着时荀，紧张的气氛有彼此间来回穿梭。

“既然选手已经到了，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说，马上进行比赛。”主持比赛的同学出声让场面安静下来，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备受关注，变成大家焦点的情况，“请先上跳台。”

时荀和郁含烟走在前头，很快就到了指定的跳水高水板台上，另一边的跳台上，乐小莲和江朔流也不断向上走。

“小心！”

乐小莲注意到江朔流忽然脚步不稳差点踩空台阶。

被她的声音惊醒了一下，江朔流原来模糊的视线重新聚集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头开始有点隐隐作痛，视线也变得有点模糊，脚下走得开始不稳当起来，左踩一下，右移一脚。

“你没事吧？”乐小莲担心地看着他奇怪的状态。

江朔流摇摇头：“没事。”努力贬了几下眼睛，想使自己变得清醒点。

两人继续往上走，江朔流在治着楼梯往上，慢慢，慢慢的身体竟然靠向了乐小莲，彷佛失去了平衡。乐小莲赶紧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每走一级台阶，她都转头看一下他的脸色，发现江朔流的脸色已经有点泛白了。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扶着江朔流站在中间的台阶上，乐小莲担忧地看着他已经冒汗的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灰白。

江朔流感觉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快要爆炸掉的样子，眼睛开始变得干涩，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戳破的皮球，力气和意识都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殆尽。

“小莲。”寒秋夜在跳台底下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快步走上楼梯来到两人身边，“江朔流没事吧？”

“学长，流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我问他话也好像听不到似的。”乐小莲紧张地看着江朔流，又转头问着寒秋夜。

“他好像感觉，江朔流，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含有强烈嗜睡成分的感冒药？”寒秋夜看着江朔流的状态，轻声询问道，而另一边，时荀和郁含烟已经开始做准备活动。

“怎么会这样！”乐小莲惊讶地看着毫无精神的江朔流，担心地用手拂在他的额头上。

“我没事，就这这样也不会妨碍到比赛。”江朔流别转头，固报地坚持道，可是事实上，他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眼皮也沉重得像挂了几千斤的重担，彷佛只要一闭上眼睛，马上就能堕入深不可测的梦乡深渊。

乐小莲微微一怔，她凝视着倔强的江朔流仍旧并命振作精神，沉吟了几秒钟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上场。”

“我说过我没事！”江朔流固报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几乎无法站稳，“小逢这场比赛我一定会完成。”

“流，这不仅是你的比赛，而是‘我们’的比赛呀，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成功跳水再游完两百米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游泳健将哦！”

她一把牢牢地按住江朔流的肩膀，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眸里去，坚定的眼神彷佛在对他说“相信我”，竟然让焦躁的江朔流一下子安静下来。

“学长，麻烦你帮我把流带下去休息。”乐小莲恳求地对寒秋夜说道。

“那你怎么办？”寒秋夜用力撑起摇摇欲坠的江朔流，关切地看着乐小莲。

“我会去参加比赛，即使是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别担心。”乐小莲对着寒秋夜轻松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无畏。

“那你自己小心点，安置好他以后我马上回来。”寒秋夜明白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倔强的乐小莲的，也只能暂时扶着江朔流先下楼梯了。

“时荀和郁含烟已经准备就绪，江朔流和乐小莲，你们怎么样？”主持人开始询问两组人员的情况。

“嗯。没有问题。”

乐小莲重重地点头，然后重新走向跳板高处。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主持人拿着喇叭筒朝下面的人群喊，“各就各位，预备！跳！”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郁含烟立刻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跃入水中，形成的水花堪比专业的跳水运动员。

还留在呎台上的乐小莲，望着底下一片漆黑的水面，只听到郁含烟入水时的巨大水花声，她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感，双眼一闭纵身直立着跳入了水中。一接触到水，乐小莲就开始了拼命的划水动作，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拍打水面，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还是在跳板下方不远处的地方扑腾着。

“什么声音呀？这是叫游泳吗好像是狗刨式的声音哎！”

“一定是乐小莲那个笨蛋！谁有手电！快借我看看！是谁呀？想出在半夜12点比赛游泳，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白痴！这样的刺|激嘛！”

游泳池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水池里努力划水的乐小莲听到他们的话，急气上了心头，更是加大了力量，却不见成效。逐渐地，她感觉到了呼吸有点不通畅，变得急促了，感到耳朵里开始刺痛，嗡嗡的声音环绕在裏面，直刺到脑子里。

岸上的寒秋夜一直在紧张地看着裏面乐小莲的状态，看到她出现这样的情况，心裏已经隐隐觉得不好。不等交代旁边的人照顾好江朔流，就冲出人群跳进了水里。

跃入游资溅起的水花惊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尽管己经强烈的压抑，可是众人仍旧为某人的举动惊讶不已。

“是谁？刚才跳进游泳池里？”

“好像是寒秋夜学长呀！他到底要干什么，比赛还在进行中呀！”

在众人的骚动之中，寒秋夜用力划动四肢向乐小莲的方向游去。原来以为可以很快就救出她，可是在跳进水里后才发现，水池之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再加上冰冷的池水，在微凉深秋的夜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呀，寒秋夜乎长快点上岸吧！何必去和他们一起淌这个浑水？”

“难道他是去救乐小莲？快看，寒秋夜学长潜入水了……这未免也太危险了吧，游泳池里这么黑，会发生危险也说不定啊！”

……

可是，寒秋夜似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不停地浮出水面换气，再重新潜入水底搜寻，毫不停歇地寻找着乐小莲的踪影，心底只萦绕着一个强烈的念头：小莲不能出事！他绝不允许乐小莲出事！

自己说过，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她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水底盲目地搜寻着乐小莲的寒秋夜，终于在窗外隐隐的月光照射下，在不远处发现一团浮浮沉沉的黑影。立刻毫不犹豫地，他奋力向那团黑影游去，伸出手向黑影抓去，不经意间竟然握住了一只纤细、冰冷的手。

接着，他运足全身的力气，横抱住黑影托官水面，哗然一声，两人破水而出！

“啊啊，是寒秋夜学长，快点去帮忙！”

众人连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伸出手去拉他。

“先把小莲抬上去！”寒秋夜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微微一愣，不得不听话地接住乐小莲，率先将她抬上岸。

幸好你没事……寒秋夜心中暗付忖，直到看见乐小莲安全被平放在瓷砖地板上，他紧悬一线的心终于得以落地。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四肢一点力量都没有，似乎之前一直都是用意志力在强撑着，当愿望达成后，立刻体力透支、虚弱到极点。彻底失去力气的他，慢慢沉入了水底。

“不好，寒秋夜学长不见了！”

安置好乐小莲以后，当众人回头去拉寒秋夜的时候，却骤然发现水面上已经失去他的踪影。

“怎么办？怎么办？”

几个女生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快，快去找老师。”

大家都不敢在这么黑的情况下下水，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一个男生急中生智，想起了附近的训练老师，大家一窝蜂地全部涌出游泳馆。

“到底怎么回事？”

训练老师赶紧跳入游泳池，组过一段时间的搜寻，总算救起了寒秋夜之后，他严厉地问着在场的几个人。因为其他人早已经在他到来之时就作鸟兽散了，剩下的几个人都战战兢兢没有一个人回答。

时荀和郁含烟站在众人包围圈的最外围，脸上也失去了全部的血色。这样的结果，是无论谁都料想不到的糟糕。

训练老师赶紧给寒秋夜做了胸外按压，霍出他吸进的池水，一般这样之后就会有苏醒的迹象，但是寒秋夜却依旧紧闭着双眼。老师的表情也空前地紧张了起来，他再次按照急救的顺序积压寒秋夜的胸腔，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好转迹象。在场的女生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就连几个男生也红了眼眶。

“我看他是因为体力不支，大量的池水倒流进肺部，必须立刻送进医院。”

训练老师的话震惊了全场的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训练老师那几乎快要爆炸的嗓音训斥逆，几个男生才醒悟过来，连忙一起抬起寒秋夜。

“学长……”

这时，逐渐苏醒过来的乐小莲颤抖着发冷的身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抬走寒秋夜，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初次遇见自己就用演奏竹笛来为自己解围的学长；替私自偷看攻塔的自己掩护的学长；总是温柔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学长；将自己从下水道救出的学长……还有自己在银滩边醒来，守着自己一脸焦急的学长。

“小莲，你放心，你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我一定会粉身碎骨挡在你的面前！”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回忆中寒秋夜总是温柔的脸，让乐小莲的胸口刺穿般疼痛，内疚和焦急就像是锥子一样，一下一下扎进自己的心脏，泪水汹涌地滚落出她眼眶，她只能守着自己懊恼的心默默为寒秋夜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