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儿就像要把预知的空气搅浑一般,抖动着翅膀。那犹如榨干生命一般的叫声,简直烦死了。充满湿气的空气很沉,像泥土一般保有着热量。我被埋在令人不快的盛夏底层,做着一个漫长的梦。那是一个充满着铁锈气味与剧列的梦。我每晚都害怕着剧痛,在颤抖中度过。塞满柔软脏器的身体,就像一个被痛楚侵蚀的肉袋。迟早要把里面的东西倾泻一空,散发出生腥的恶臭吧。我竟然没发疯,我自己都觉得不可以死。我想找地方逃跑,可我无处可逃。我一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我每当看向障子门,浑身的汗毛都会倒竖起来。在恶梦中,我好几次看到那扇门打开过。现实与梦境根本没有界线。噩梦,噩梦即将变为现实。俺知道会这样,就像我所感受的疼痛一样真切。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一直呆呆地等待着噩梦成为现实,向我袭来。我望着天。今晚,那扇障子门还会打开吧。然后,怪物会出现。异形的影子会跑进来。我会做噩梦。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一直做那个梦。在现实化之前,噩梦将会持续下去。那生生的剧痛,根本不会停下来。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然后,把它吃掉。* * *夏日的太阳,放射着毒辣的光辉。七月开始后,气温便持续上升。据说,今年的夏天也会很热。充满空气的厚重热量愈演愈烈,让人感觉皮肤都要溃烂了似的。与清爽的蓝天截然相反,人在街上感觉就要中暑一样。不过,这不过是外面的情况。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依旧感受不到当下的季节。在维持着一定温度的室内,感觉连自己整个人都要变得模糊起来。我在春天被茧墨收留,在那之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不能够顺应任何情况,感觉有些可怕。就连这扭曲的生活,我也渐渐习惯了。五月里发生的废弃大楼的那次事件已然结束,我若无其事地消磨着岁月。然而,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我现在正租着事务所下面那层楼。这段日子,我一直只是在屋子里倒头就睡。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频率已经减小。但是,因为肚子定期就会打开,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贫血。在肚子里多了个鬼之后,我还没有回到有人样的生活中。茧墨灵能事务所,目前没有任何访客。我似乎是她的助手,却基本无事可做。茧墨今天也躺在皮制沙发上。她抚摸着白得不像人类的脸,慵懒地细语「…………小田桐君,好无聊啊」「确实很无聊呢……可是,一直重复这句话也无济于事吧」听到我的回答,茧墨叹了口气。她身上穿着无袖的黑色礼服。裙裾就像被咬过一样分着岔,脚踝上缠着红色的丝带。她以这身十分不祥的样子,把手伸向桌子。白皙的手指拈起一块巧克力。「要是你肚子稳定一些,就能让去考个驾照了。要是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肚子裂开了,可能也用不着死了。只要你怀着这份危机感,应能马上拿到驾照吧」「……感觉这个指示完全没有考虑我的人权啊」「哎呀,真没想到。你看我像是会考虑那种东西的人么?不过脑子的话就别说了,浪费时间」她轻轻地歪起嘴。我叹了口气,垂下脸。我开始能够应付她的俏皮话了。但是,我对她辛辣的言辞还是会感到恼火。我抚摸装着怪物的肚子。我皱紧眉头,可茧墨根本不去理会,接着说道「不过,暂时也没有那个闲工夫了……又委托了哦」「…………………………………………………啊?」隔了几十秒钟的空白后,我发出木讷的声音。我想起了门上挂着的可疑招牌,『茧墨灵能事务所』。我根本不能理解,竟然有人会委托她?打死我也不信。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根本不会来委托这个少女吧。「我说啊,小田桐君。这对你来说是第一个,对我来说可是久违的委托哦。虽然说不上令人开心…………但你就不能给出好一点的反应么?」「我已经够吃惊了,茧墨……哦不,小茧。你说的委托,究竟是什么?」嘴唇再次弯起嘴唇,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把巧克力咬碎。「委托就是委托啊。希望解决某种怪异……异想天开而又单纯的商业行为哦」茧墨吐出甜腻的气息,细语着。她又拿起另一块的巧克力,咬碎它的表面。里面的红色的果酱像血一样流了出来。我咬住嘴唇,忍住作呕的感觉。然后,我将刚才听到的不祥词汇,重复了一次。「…………那是,某种怪异么」「是啊,通常来讲,事情太麻烦了,本来要拒绝的。可我现在处于极度无聊的状态啊。不管那是怎样的东西,似乎都很有意思。于是这次我就接受了」我心中充满了讨厌的预感。茧墨的娱乐,血腥而凄惨。从废弃大楼那件事中,我痛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而怪异这个词,也让我心生恐惧。我完全不想牵扯进去。肚子的钝痛变强了。可是,反正我是不可能有否决权的。「请姑且告诉我一下,我需要跟着去么?」「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不过在此期间,我管不了你肚子的情况就是了」茧墨爽快地作答。我握紧拳头,将心头涌上来的烦躁强行压了下去。我的肚子一下子蠕动起来,但立刻又恢复平静。茧墨毫不在意我的不满,撑着脸,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委托人跟跟分家事业上有往来的相识,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情况当中。委托人有五个儿子。其中一个似乎变得鲜血淋漓,疼得哭天抢地」她的脸,美得无与伦比。那唱歌一般的声音与吐露出的危险内容,毫不相称。正因如此,我才会感到强烈的厌恶。她面带微笑,娓娓讲述后面的情况「他在梦中,似乎被怪物吃掉了哦」在我空洞的视线前方,茧墨咬碎巧克力。钝痛从肚子渗透出来,我用力殴打肚子。* *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知知知知知知知知知蝉鸣就像下雨一样。充满暴力的不协和音让我觉得自己像被揍了一样。我坐在铺着榻榻米的地面上,握紧拳头。汗水从下巴上垂下,掉在榻榻米上碎开。茧墨摆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坐在我身旁。黑色长筒袜包着的腿,在眼中显得出奇的瘆人。明明是在室内,她却在肩上撑着红色的纸伞。咕噜咕噜,透着金色的红色影子转呀转呀。夏日的阳光正从她背后的障子门投射进来。关了灯的房间内撒着隆重的黑影。中间吊着的蚊帐里,放着一块夏季用的被褥,让在上面的影子正在蠕动。一名少年在里面发疯似的摇着头。我闭上眼,试图将意识只集中在蝉鸣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不愿意,我的鼓膜还是采集到了那个声音。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知知知知知知知知知「唔、咕、啊、啊啊啊啊啊、痛啊、痛啊、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野兽般的惨叫跟蝉鸣混在一起,一直在响。蚊帐之中,那人毫不停息地发出惨叫。我感到喘不上气,深深地吸了口气,铁锈的味道充满肺部。在夏日气温的作用下变温的血腥味,紧紧地附着在喉咙上。好想吐,我剧烈地不住咳嗽。感觉只是坐在这里,肚子就要裂开。我哀求一般想茧墨看过去。她白净的侧脸上,没有动摇之色。茧墨那冰冷的目光,对着痛苦不已的少年。她用非常淡然,非常冰冷眼神,鉴赏着他。坐在一头的男人,向一直不出声的茧墨搭腔。他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身上披着清凉面外衣,发线后退的额头上冒着圆滚滚的汗珠。瘦骨嶙峋的身体,有些像枯树。可能是因为肝脏不好,他满是褶皱的皮肤,颜色灰暗。「情况怎样?茧墨大人的话,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吧」「光是这样,什么也看不明白。我只有一句话好说的」——————啪她收起纸伞,鲜艳的红色消失了。她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少年在蚊帐里不停叫喊。她望着这一幕,淡然地说了句话「————亏他这样还没死呢」———真是的。为什么还活着。我在心里同意这个说法,再次将视线投向少年。被子的各个地方被染红,恐怕被子的里头已经全都是血了。纤细的手臂上,正插着输血的针头。〔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