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听说今晚中心广场有一场音乐会,很多人去。我手上有两张门票,你陪我去好不好?”叶紫欣将顾天海送的丝巾系在脖子上,虽然不像她的风格,她却很喜欢。
顾天海不知道叶紫欣喜欢自己什么,他明明既幼稚又不成熟,她却把他当成宝贝一样。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不计得失,没有原因吧。即便对方是个笨蛋,是个傻瓜,也还是义无反顾,想要去守护他的笑容。
“天海,你在想什么呢?”叶紫欣拽了拽顾天海的手臂,像女朋友在对心不在焉的男朋友撒娇,表示不满。
顾天海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离,他并不喜欢被叶紫欣挽着手臂黏黏糊糊的感觉。
“毕竟我们还没确定关系,所以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就跟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这种话。”顾天海不太会拒绝人,再说了,女孩子总是要面子的。只是他的“贴心”被叶紫欣误会了。
“那我们就从朋友做起,我昨天去见过你姐姐了。”叶紫欣回忆着昨天去顾天海家的场景。因为去的时候给顾珍妮和伯父都带了礼物,所以顾珍妮格外喜欢她,“你姐姐说,像我这样优秀的女生才配得上你……对了,你还没答覆我呢,陪不陪我去?”
“下班后没什么事情的话就陪你去吧。”想到昨天严沫回家时的一幕,顾天海应了下来。
而得到保证的叶紫欣十分满足,在工作时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意,这让公司员工都忍不住议论,猜测她心情好的原因,也在私底下讨论叶紫欣和顾天海的关系。
顾天海虽然有些在意别人说闲话,但叶紫欣却乐在其中。知道会越抹越黑的顾天海只好选择沉默,继续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
在家里躺了一整天的严沫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旋转,仿佛所有的热度都聚集到头部。晕眩和想吐的感觉侵蚀着每一个细胞,而严沫却因为胃里没有食物而吐不出来。
“好难受。”严沫裹着被子走向大厅,不知是因为被子重,还是因为头晕,她走起路来有些摇晃,“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严沫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额头的温度似乎真的比平时高很多。但除了额头之外,她觉得身体很冷。
“药箱在哪呢?”严沫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在贴着药箱标签的抽屉前停了下来。她蹲下身子,拉开抽屉。
抽屉内是各种购买日期不明的药,严沫翻着退烧药,却意外地翻出了几年前的药瓶子。严沫停顿下来,看着药瓶子上面的字:笨蛋专属。
“你整天都把药瓶子乱放乱丢,吃错药了怎么办?我来给你写上记号。”李昊坐在沙发上,拿着油性笔往药瓶子上面写字,“我把用量和服用次数都写上去了,你记得不要吃错。”
“你在写什么?”严沫靠在李昊身边,望着他在药瓶子上面补充了“笨蛋专属”四个字,“你才是笨蛋!”
“你啊,整天都迷迷糊糊的,要是我不在了,谁来管你。”
“不会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而现在,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药瓶子,和再也没有依靠的肩膀的她。
“顾天海那个笨蛋,清理杂物的时候就不懂得把这些没用的药瓶子丢掉吗?”严沫紧紧地攥着药瓶子,随后丢进装满废纸的垃圾桶里。
不管这个家里还有多少关于李昊的回忆,她都要清理掉,不要再被这个人左右自己的情绪。昨天已经是个意外了。
“顾天海什么时候下班?头好晕怎么办?”严沫扶了扶头,然后裹着被子倒在沙发上。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炙热,内脏好像在燃烧着。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顾天海,随即陷入昏迷状态。
平安夜过后,城市逐渐被皑皑大雪覆盖。
出行的车辆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大雪覆盖的路面留下一道道车轮的轨迹。
戴着手套的小孩躲在高大的建筑物后面,和同伴玩着掷雪球的游戏。
中心广场的周围还有许多堆雪人的情侣,一些举着自|拍杆拍照的游客兴奋地讨论着下一个游玩的地点。中心广场的舞台上遮着红色的幕布,台下是一排排座椅,座椅的外围是迂回的走道,走道的入口站着收票工作人员和保安。
顾天海很少来中心广场,因为这裏人多拥挤,容易发生偷窃事件。
“天那么冷,你怎么不戴围巾?”广场上一对穿着情侣装的情侣正在堆雪人。男生发现女生脖子上没有裹围巾之后,将自己的围巾解开,绕上她的脖子。这样亲昵的动作让顾天海不由得想起昨天——李昊也这样亲昵的为严沫戴上围巾。
“天海,你在想什么?”叶紫欣的声音拉回了顾天海的思绪。顾天海恍惚了一下,讷讷一笑,继续往前走着。
不知为何,顾天海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昨晚的画面。明明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却总是去回想。
“滴滴”的响声从顾天海的裤袋内传出来。顾天海随着叶紫欣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查看短信。
发来短信的是严沫,在还没有点开内容的时候,顾天海是打算告诉严沫今晚不回家吃饭。而他点开时,正好和叶紫欣停在入场处。显示屏显示着两个字:救命。
救命?难道严沫出事了?家里来坏人了?
顾天海担心地想着,心裏生出一丝不安。他心无旁骛地转身就往回走,在钻入出租车内后直奔别墅,甚至忘记要和叶紫欣解释一下。
不明所以的叶紫欣站在入场口,看着消失在视野内的出租车,过了许久才想起要生气。
“顾天海,你去哪儿!”叶紫欣衝着已经消失的背影大喊,气得直跺脚。
周围人传来异样的目光,觉得丢脸的叶紫欣狼狈地离开了中心广场。
待出租车徐缓地停在别墅楼下后,付了车费的顾天海三两步跑上楼。
裹着被子昏睡过去的严沫躺在地板上,顾天海看着像一具尸体的她急忙跑上前测试生命体。
“严沫?严沫?醒醒。”顾天海探测了一下她鼻下的呼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温度也有一些高。顾天海顺势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的体温告诉顾天海,她发烧了。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一定是昨晚受了风寒,这个笨蛋,无端在我房间门口蹲一晚是要闹哪出?”顾天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一鼓作气地将严沫抱回沙发。而小看了她的重量的顾天海,还没站起来就跌坐回地上。
“原来这家伙一点也不轻。”顾天海感慨着,并重新蓄力将她横抱起来。严沫离地的时候,顾天海觉得自己的双臂因为受力而微颤。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严沫,将她放在沙发上。
看来是上次严沫醉酒时还有些许意识,能走动,所以才给他造成了误解。
意识被体温灼烧着的严沫,只能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来回走动。冰凉的毛巾吸收着她额头的温度,而她只能让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意识去观察着这一切。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模糊。
这个时候,会是谁在照顾她?
“严沫,来,吃点退烧的药。”顾天海为严沫敷上冷毛巾,盖好被子后就出去买感冒药了。当他回来的时候,严沫额头上的冷毛巾已经有了一定的温度。
他数好了药丸的数目,端来一杯温热的开水,小心地半扶起躺在床上朦蒙胧胧的严沫。
在严沫模糊的记忆里,李昊总是在她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而生病这件事也让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于是她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浑蛋,不用你管我,你滚开!”严沫推翻顾天海端来的热水,用尽全力推开顾天海。玻璃杯碎落一地,顾天海一颤,严沫则虚弱地重新倒在沙发。
拿来清洁工具,顾天海将残渣收拾干净,躺了一会儿的严沫热泪盈眶:“李昊,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严沫,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顾天海,不是那个总让你难过的浑蛋!”一股莫名的怒意在顾天海的心裏燃烧。
明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却总把他当成另一个人。难道在她的心裏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个浑蛋的替身?
顾天海上前抓住严沫的双臂,微微用力地摇晃,希望这样能让她清醒一些,能让她看清楚他是谁。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说着一遍又一遍的谎言,为什么,呜呜……”严沫并没有听进顾天海的话,泪珠不断从眼里坠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虚弱无力的她却依旧用尽全力去推开顾天海。直到柔软的唇融化了所有的言语。
顾天海突然凑上来,狠狠地堵住了严沫的嘴。炙热的泪珠沾在他的脸上,那一刻,他只想让眼前这个笨蛋停下来,不要再提那个让她流泪的浑蛋。
泪水和柔软的唇交织着,严沫安心地闭起眼,被顾天海抓住的手臂微微一动,自然地落在他的腰上。
而当顾天海冷静下来后,理所当然被自己的举止吓到了。他急忙推开严沫,往后退开几步。失去支撑的严沫又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继续闭起眼睡了过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顾天海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严沫,心如鹿撞。没等严沫清醒过来,他急忙带上外套跑出别墅。
夹着雪的风吹在脸上,让人异常的清醒。顾天海坐在路边树下的椅子上,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严沫的一切都能左右他的情绪?
坐在椅子上的顾天海弓背抱头,修长的指穿过稍长的碎发,双肘借助双膝支撑着。他呆呆地望着脚下的一片雪地,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
如果他心裏的声音没有错的话,他应该是喜欢上严沫了。
但是,该不该告诉她?
严沫知道之后,会接受还是拒绝?
顾天海深吸了一口冷空气,仰起头望着苍茫的天空,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早晨。
顾天海从超市走出来,他买了一些滋补的食材,打算做给严沫吃。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思考着,如果严沫醒来,问起他吻她的事情,他应该怎么回答?
是告诉严沫他喜欢她,还是告诉她,那只是她生病时候产生的错觉?
顾天海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惊讶地发现大门半掩着。顾天海停在门外,屋内传来瑶瑶和李昊的声音。
“严沫,要不是你有一把钥匙在我手里,你今天病死在这裏都没人知道!”瑶瑶有些生气地说着。瑶瑶因为打不通严沫的电话,所以选择直接开门进来。
“严沫,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就和瑶瑶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生病了。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照顾你的,你真是个傻瓜。”李昊沉稳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传进顾天海耳中。
透过门缝,顾天海看见李昊正在为严沫拧毛巾敷额头。严沫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她凝望李昊的眼神就像刺一样扎在顾天海的瞳孔中。
那个笨蛋,一定以为一直在照顾她的人,是李昊。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是第三者,一个多余的人。
顾天海失落地垂下眼帘,他将买好的食材放在门外之后,转身离开了。
“瑶瑶,你要上班就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严沫就可以了。”坐在沙发边上的李昊抬起头,温柔地说着。
“你就是嫌我这个‘电灯泡’太刺眼吧?”瑶瑶一语道破,随即提着手提包朝着门口走去,接着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严沫。”
瑶瑶虽然不太喜欢李昊,但李昊这次回来之后做了许多解释和忏悔,就算真要拒绝他,那也应该由严沫决定,而不是她。更何况李昊不在的几年里,严沫的难过和悲伤她都看在眼里。现在李昊回来了,她自然想帮两人一把,也希望李昊对严沫的好是出自真心。
“门口怎么有一袋食材?”瑶瑶走出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袋生鲜食材,她记得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难道是顾天海回来过?严沫家那个小师弟租客?
“严沫,顾天海好像买了吃的在门口,你让李昊煮给你吃吧,我先去上班了。”瑶瑶将门外的食材提了回来,随即离开了严沫家。
严沫看着那袋食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顾天海亲吻她的画面。
难道说那段模糊的记忆不是梦?在李昊和瑶瑶到来之前,一直照顾她的人是顾天海?
严沫望着大门的方向,微微垂下眼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心裏在想些什么……
严沫生病的时候,李昊以照顾她为由,总是在她的家里进进出出。
顾天海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李昊已经将饭菜做好了。李昊穿着他平时穿的围裙,见到他之后露出狡黠又难以揣测的笑容,似乎在说:我才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现在我回来了,你最好识相一点把位置让出来。
顾天海从没吃过李昊做的饭菜,李昊在的时候,顾天海下班会买快餐或者面包回房间吃。
虽然生病的严沫似乎也并不太喜欢李昊在自己家里进出,但瑶瑶总有点想帮两人重归于好的意思,总带着李昊过来。再加上现在的李昊比之以前多了“死皮赖脸”的属性,她一般的拒绝根本打击不了他。
严沫时常听着开门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在等顾天海还是李昊。每当她看到顾天海推开大门,又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心就莫名地冷了起来。这样的冷漠和李昊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在严沫退烧的时候,她和瑶瑶吵了一架。那时候顾天海在房间内,瑶瑶和李昊在大厅。
“瑶瑶,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一天到晚把这个渣男带到我家!”严沫指着提着水果跟在瑶瑶身后的李昊,他明显因为严沫的这句话而感到愕然。
“严沫,你是不是病傻了?是谁两年来一直跟我哭诉失恋太痛苦?是谁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是谁一直给我打电话说想念谁谁谁?现在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来了,我好心帮你,你冲我吼什么!”瑶瑶也是一个暴脾气的人。
“我现在已经不想不念了,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麻烦你们都不要在出现了!麻烦你们从我家离开!”严沫指着门口的方向,歇斯底里。房间内的顾天海屏住呼吸,听着大厅的动静。
听到严沫的这番话,瑶瑶怔了怔,原本恼火的情绪也急速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些多余不讨喜的事,她虽然对严沫的不领情有些生气,但也意识到自己在“助纣为虐”。
李昊明明是一个不可靠的人,她却还以为他和严沫可以像过去一样吵吵嘴便和好。她看着严沫和李昊一路走来,看着他们闹别扭,分分合合,天真地以为她曾经看好的一对会回到过去。
其实时间早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瑶瑶作为一个局外人,既为他们着急,也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感到惭愧。
瑶瑶叹了一口气,将别墅的钥匙轻轻地扔在地垫上,走出了严沫的家,而被下了逐客令的李昊也低下眼眸,尴尬地离开了。
大厅内的嘈杂声终于消失了,在安静了一阵子之后,轻轻的啜泣声忽然传入顾天海的耳中。顾天海犹豫片刻后,开门走到了大厅。
大厅内的严沫光着脚丫,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她蜷缩在小小的角落,半埋着头小声地啜泣。顾天海不知道她是因为李昊离开而难过,还是因为和瑶瑶吵架而难过。
在顾天海走到严沫面前的时候,严沫笑着抬起头,眼中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坠落,溅碎在她的手臂上。顾天海微微叹气,蹲下身子揉揉她的脑袋瓜。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哭的时候特别丑。”
“顾天海,你有没有同情心!”一下子恢复元气的严沫抓起抱枕,像锤木桩一样,往顾天海身上砸去。顾天海见严沫又恢复c成元气满满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声从严沫的肚子里发出。顾天海看着突然停顿下来的严沫,最终扑哧一下笑出声。
“你真是一只喂不饱的猪。”顾天海笑完之后,转身去查看冰箱。
冰箱里还有很多瑶瑶带过来的食材,顾天海随便挑了几样,走进厨房做菜。严沫靠着厨房的日式推拉门,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散发着家庭煮夫气息的顾天海。
“小海,我要吃香菇炖鸡。”严沫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然后兴高采烈地走到餐桌边坐着等“投喂”。
还在厨房忙活的顾天海再次感叹:严沫的心情真的是一时风一时雨。
时间如同流水,匆匆而过。圣诞过后的元旦比以往更加冷清,原本想和顾天海倒计时的严沫做了许多准备,而顾天海因为公司加班又去了西区好几天,错过了和严沫倒计时的时间。在那之后,严沫也因为画稿过审的事情再次忙起来。
年底的时候大家都忙到忘记了时间,许久没有和严沫联系的瑶瑶也渐渐忘记了之前吵架的事情,并狡猾地告诉严沫,自己还有一把她家的备用钥匙。严沫忙于和责任编辑讨论出版的事宜,并没有和瑶瑶长聊,瑶瑶念叨几句便也开始为年终奖而努力。
叶紫欣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在生气,这段时间便没有像之前一样缠着顾天海。加上工作的原因,叶紫欣被调到了另一个项目组。听不到叶紫欣黏黏糊糊的声音,顾天海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年的春节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天还没有完全冷起来便觉得春天很快会到来。大雪在一片通红的气氛中,仿佛能变得温暖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