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开口:“你先说。”
接着,沈恬笑了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说说看。”
叶熙也慢慢的笑了,“就拍了一部电影。”
“《程门立雪》?”她问。
叶熙点头,“03年就开始准备了。”
到现在,已经这么多年了,沈恬看着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身体不好,常常出问题,往往还没拍一会就要送医院,能拍出来已经心满意足。”叶熙说话的时候眼睛很温柔,并没有类似痛苦的东西,沈恬紧紧地捏着裤子,听他看似平常的语气,心裏竟隐隐作痛。
她记得,这是他的梦想。
《程门立雪》讲的是在民国初期军阀统治的战乱年代,一位传奇女子程立雪经历种种困难挫折最终为国牺牲的故事,后来,有人纪念她为她铸碑,但让人称颂难以忘怀的是她与男主人公的那段凄美的爱情,电影里有关爱情的部分演绎的并不多,但却令人难忘。两人明明相逢,却不能相识,立雪忍着极大地悲痛指出男主是幕后黑手转移敌人注意力,为营救特派员提供机会和选择,那个时候,她是做了多痛苦的选择啊,看着心爱的人惨死面前,她,得有多难过,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叶熙,我们之间的故事不也是如此类似吗?
你为了我,忍着那么大的痛苦将我推给许南庭,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当时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你得是有多绝望啊。
沈恬没有说话,眼睛湿湿的,她的唇抿得紧紧,抑制着自己不哭出来,她看着叶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的很温和,“恬恬,别怪许南庭,他爱你并不比我少,所以将你交给他,我很安心。”
他手掌的温度很暖和,轻轻的贴在她的脸蛋上,暖暖的,像是微风拂过留下来的淡淡余温似的,带着清凉的药水味儿,却出奇的让人静心。
第二十九日晚,2010年初。
又是这样的一个日子,窗外有人放着烟火,噼里啪啦的,病房内安静的吓人。
沈恬一直呆在叶熙病床前,寸步不离。叶熙已经有些昏迷不醒了。除沈恬之外的所有人都呆在病房外,沈恬握着叶熙的手丝毫未动,像是被定格似的。
“叶熙。”她轻轻唤他。
叶熙慢慢的睁开眼睛,苍白的脸色已经昭示着一切暗潮,他努力的张了张嘴,费劲的叫她,“恬恬,能被你这样看着走,我也是无憾了。”
沈恬看着他一直摇头,一眨眼,眼泪就刷刷往下掉,“别……走。”
“别哭,傻丫头。”他说的很吃力,像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
“不要走,叶熙。”她趴在病床上,哭出了声,肩膀无力的抖动着,像是有刀片一点一点的割开她的心,痛的难以抑制。
病房外的所有人都痛苦地不忍直视这样一幅画面,包括许南庭。
“别难过,我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我还是会守候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叶熙伸手想去擦掉她的眼泪,沈恬抬头看他,他的手还没摸到她的脸,就沉沉的落了下去。
“好好的。”
叶熙真的走了,她感谢上天,让她陪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这一段时间。她将叶熙的墓地选在沈父沈母的旁边,那样子,叶熙不会孤单,他那么和煦的人,一定会很喜欢和爸妈说话的。
叶熙离开后不久,他的助理交给了她一封信。
沈恬,亲启。
她回到了北外,他们曾经一起散步一起玩笑的地方,她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图书馆里的长凳上,展开了那封信。
窗外有风渗进来,凉凉的,她偏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花很大,很大,天空一片白茫茫的样子,还夹杂着雨声,轻轻的,落到地上,迅速化了开来,像是深山雪莲,往生极乐。
叶熙的字写得很好看,清晰俊秀,力透纸背。
恬恬: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临终的时候,但却没有预料到你会陪我一起度过,我很幸福。
和你在一起的那大半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我喜欢你听你说话时软软的声音,依偎着我听我讲故事,和我一起辩论,笑起来永远是早晨□□点阳光的样子,咧开嘴笑的傻傻的,简简单单,恬恬,你是我的珍藏。自古以来,美人江山,我宁愿做那个亡国君也不负你。
对不起,恬恬,我没有做到,还是伤害了你。
我尽量将伤害减轻到最小,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
9月11号那天,我打算回国就向你求婚的,可惜,终是晚了一步,许先生将我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我活不过危险期,但我坚持了下来,一直活到现在,撑着我活下去的意念,是你,恬恬。
别怪许先生,我拜托他照顾你的时候,他坦白已经爱上了你,便和我立了个五年的君子之约,五年之内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动情的举动,催眠也是为了让你忘掉那些痛苦,恬恬,他很爱你。
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不要难过,恬恬,人终有一死,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我已无憾。
《程门立雪》是我为你拍的电影,纪念我曾爱过你的日子。
傻丫头,祝你幸福。
叶熙留
沈恬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怎么都流不出来,她答应他,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