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金色的光从教堂外投射进来，衬着一身洁白的楼宝，如梦如幻。

她就像个纯洁的天使般，一步一步向着众人走来，嘴角的笑容，令所有人都迷了心智。

金少漆黑透亮的眸子含笑凝视着她，早就伸出手来，等待她的回握。

还有一步！

眼见着楼宝越来越接近金少，躲在教堂外的大衞心急如焚，对于楼宝的任性，他手足无措，明明按照计划，大衞会在刚刚她与金少短暂的分开之时将她劫走，快速离去。

可是楼宝却执意要走红毯。

而他只能躲在教堂之外鞠躬作揖，如果楼宝再不出来，他薄弱的生命力就要耗尽了，毕竟催眠门口这一帮人，还要指挥他们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拆除干扰设备，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宝宝……”教堂之内，金少带着幸福的笑容，眸子璀璨闪亮，眼见着楼宝一步一步靠过来，心情无比激动。

“烨彬！”楼宝似笑非笑地，带着一股孤勇之气，也向着金少伸出手去。

教坛之上，神父翻开圣经，念着神圣的证词。

“金烨彬先生，你是否愿意楼宝小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的理由，都爱她、保护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金少含情脉脉地看向楼宝，笑道：“我愿意！”

神父转过身去，问楼宝：“楼宝小姐，你是否愿意金烨彬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的理由，都爱他、保护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楼宝温柔着笑着，坚定而清晰地道：“我不愿意！”

所有人愕然。

“她不愿意最好！”亲友席里站起一脸疯狂的安娜，她缓缓地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脱掉外面的黑色风衣。

风衣之下竟同样是一袭婚纱。

她笑着，眼眸狂乱，带着浓浓的恨意。

金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声问她：“你来做什么？”他不记得曾经请过她。

“我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她神经质地笑。

走近金少，安娜狠狠地用臂弯顶开楼宝，仰起头来问金少：“你娶不娶我？”

金少皱着眉头，眼看着就要发怒。

“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娶我？”她睁大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整个人被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着。

金少撇过头去，看着沉默的楼宝，朝着门口怒吼：“这就是你们维持的秩序？人呢，把她给我拖出去……”

声音刚落，立刻就有慌慌张张的手下奔了进来。

安娜流着泪，呆呆地看着金少，不待有人靠近，突然发狠地扑向金少，一把抱住他。

金少的脸剧烈地抽搐，被她突然的行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逃过姐姐，逃不过我！”安娜泪流满面地踮脚亲吻他的嘴唇，绝望地停止了呼吸。

她的身体缓缓地软倒在地，胸口上正中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有胆小的宾客立刻尖叫：“金少，金少……”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慌成一团。

因为大家看见，金少的胸口被一大片殷红的血液晕染开来，血水汩汩地向外流淌着。

他单手撑在神坛边，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楼宝。

楼宝一直静默着，此刻缓缓靠近他，毫无感情地伸出手道：“生命珠还来！”

如果不是安娜，她也会刺上他一刀，逼着他交出生命珠，既然安娜帮她完成了前戏，她毫不犹豫地要将这出戏唱完。

“都散了！让所有人都撤走！”金少伸出手来，勉强地撑着做了个手势，阻止其他人围过来。

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命令，尽管人人知道他此时生命垂危，但是慑于他一贯的狠绝，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上前，顷刻之间，教堂里便散了个干净。

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了他和楼宝。

“你要这个？”他笑着掏出那颗白得泛蓝的生命珠，笑容裏面有着深深的悲怆，“即便是我立刻就要死去？还是，你本来就是想要我的命？”

楼宝坚定地看着他，伸着小手，道：“生命珠还我！我不会杀你！”

她伸手去夺生命珠，但他掐得紧紧的，眸子里有泪花涌动，“他没有这个会死去吗？”

昨天，虽然练红城差点死掉，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生命珠离体的原因。

楼宝摇摇头，可是没有生命珠，他回不了水族，一辈子只能做个普通的人类，甚至连变身都不能。

“那么我呢？”金少轻轻地问她，他笑得更加璀璨，似乎要刻意燃尽自己的生命一般。

“我以为我赢了你！原来我还是得不到你！”他流泪，泪水静静地滴落下来，落到地面立刻消失不见，“我得不到你的爱，那就恨我吧！”

他捏着生命珠，倔犟地笑着，在楼宝苍白震惊的目光下一口吞了下去。

“想要，就杀了我，剖开我的肚子，杀了我！”他喘息着，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视线模糊，“杀了我，你们就可以在一起！杀了我！”

他拿出防身的刀子，塞在楼宝手里。

楼宝握着刀子，浑身颤抖。

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楼宝，杀了我！”金少静静地看她，漆黑的眸子蕴藏无限情意，等待她的这致命的一刀。

杀了自己，楼宝将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里，永远不能将自己忘掉。

“宝宝……”低低的一声，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从教堂门口传来。

楼宝惊了惊，迟疑地转过脸去。

只一眼，她便泪如雨下，手里的刀子，“咣当”一下跌落在地，她哭着吵着教堂门口扑了过去。

红城被大衞搀扶着，露出个虚弱的笑容，伸手去抚摸楼宝的发。

“红城……”楼宝紧紧抱住他的腰，泪流满面。

红城温柔地笑着，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发，“宝宝会嫌弃我不能长生不老，不能陪你度过千年吗？”

楼宝泪流满面，连连摇头。

“那宝宝你为什么要沾染鲜血？况且你要知道，生命珠已经离体，对于人类，它是宝物，可是对于我来说，即使拿回来，也已经毫无作用了！”他的笑容脆弱却温暖。

楼宝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水，缓缓绽开笑颜，“我明白了！”

她从红城怀里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金少，看他倔犟的眼神，“我不爱你，也不恨你，因为你什么都不是！”

她第一次使用生命力，虽然只是短短两分钟，却已经足够完成要做的事。

“宝宝，你要做什么？”红城大惊，咳嗽连连。

“他喜欢长寿，我便让他活逾千年！”她微笑，吐出自己的生命珠，那珠子透着淡淡的橘红色的暖光。

“不准胡闹，大衞！去拦她！”红城焦急地吼道。

红城转过脸，却发现大衞一动未动，他微微弯了弯唇角，只是感动地笑了笑，“大人，你还是不懂楼宝小姑娘的心吗？”

红城愣了。

“她只想陪着你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啊，大人，你该懂的！”

红城明白过来，清澈的眼睛渐渐泛红，氤氲的水汽萦绕着他透亮的眸子，泪水顷刻盈满了整个眼眶，他含泪而笑，不再阻止楼宝。

千年又怎么样？

他不能陪伴楼宝，楼宝不能陪伴他，千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楼宝缓缓地将指尖的那团淡淡橘红色举至金少唇边，极为畅意地笑：“给你千年的寿命，换我一生的自由！”

金少非常虚弱，又苦于被楼宝定住不能动弹，一双桃花眸子早已盈满了泪水，伤心并且绝望。

“给你！”她撬开他的唇，将生命珠塞了进去。

金少的眸子整个都黯淡了。

“你该杀了我！”他的泪终于喷涌而出，盈满脸颊，忍不住哽咽，“你好狠，楼宝，你真的好狠！”

楼宝沉默着站了起来，转身向着红城微微一笑，缓缓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裏，笑着道：“我们找一处美好的地方，办一场盛大的婚宴！”

红城微笑，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宠溺地笑道：“好，办一场盛大的婚宴，生一群健康的小鱼宝宝！”

大衞耸耸肩，第一次没有即兴发挥，破坏气氛。

两人相携，向着教堂之外走去，教堂门口一片光亮，金色的阳光一点点地将他们的身影吞没，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金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而那胸口的伤最终成为他漫长生命中不时发作的旧伤。

每每胸口剧烈的疼痛之时，他总是微有欣慰，唯有此时，他才能感觉到体内那颗他曾爱过的女人的生命珠所散发出的温暖。

有一些人，只有在痛苦之中才能不断地记起，他执拗地沉迷于这一抹疼痛，并且庆幸自己可以以此来永远记得她。

他曾经用了最错的方式爱过一个女孩子，又用漫长的千年去思念这段只留下疼痛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