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我们到兵部。”
“好,”韩缜额首道,宋朝改制,恢复六部制,孙固又让赵顼逼得主动请求致仕,枢密院一度群龙无首,于是许多珍贵的资料一起搬到了兵部。
韩缜不知道王巨究竟要做什么,但隐约猜到王巨会翻阅一些资料,以便对这个利好消息加以利用。
果如他所料,王巨埋在资料堆里翻看了许久,有以前打听来的情报,有最近的消息,甚至还有庆州战役,王巨送给西府的资料与地图,但这些宝贵的资料,朝廷却一直没有加以利用,让王巨感到很无语。
王巨看了许久,向许将努了一下嘴,许将会意,让堂吏们回避。
王巨这才问韩缜:“西北是如何得知的?”
“消息是章质夫送来的,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也不大清楚。”
王巨马上就猜了出来,这是比较隐蔽的消息,恐怕就是章楶手下的斥候也未必能打听得到,大约是韩韫在那边开始倒卖贺兰石,然后与他联系的那几个西夏商贩,又从一些贵族口中知道这等隐蔽的事,既然与韩韫往来了,又发了一笔小财,又看到西夏似乎大厦将倾一般,这几人也变相地成了夏奸,于是立即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韩韫。韩韫便立即禀报给了章楶,章楶又迅速用快马禀报给了朝廷。
但不管是章楶手下斥候打听到的,还是韩韫听到的,说明有了一些西夏贵族已经得到了真相。
不过西夏可能会得到辽国的一些保证后,才能向宋朝报丧……无论多少贵族得到真相,暂时这件事西夏依然是尽量保密的,原因简单。此时的宋朝,与史上另一个时空宋朝是两样了,西夏也与史上的西夏不同。现在宋朝士气渐渐从低落中走出来。越来越旺盛,但西夏那边却是越来越低落。关健几场惨战下来,西夏已经兵力不多了。除非强行抓丁,用普通百姓做士兵,那样,即便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惧?还有财政呢,西夏在这上面更糟糕。
王巨走了几步,说:“将仁多零丁杀了吧。”
“为何?”韩缜奇怪了。
天都山一战,抓到了许多西夏贵族。不过那时梁氏正好暴毙,也没有人再提赎回一事了。
因此将他们一起押到三门峡做搬运工,还有一些女子,女子也不行,同样得做苦力,别小看了西夏女子,那些麻魁兵们,在伐夏之战失败后,同样杀死了大量宋朝将士。
朝廷准备将仁多零丁父子处死,以报血仇。但王巨没有同意,不是放过仁多零丁父子,而是留下来准备正式伐夏时。用来祭旗的。
“梁氏兄妹与西夏国主,三个重要人物全部暴毙,西夏危机更重,辽国得知后,会不会派人来调停?”
“必会。”
“那么我们可以捡一些贪生怕死的贵族,以及仁多保忠,释放回去,用此搪塞。”
“释放仁多保忠?听说此人也是一员骁将。”许将道。
“仁多保忠非是其父仁多零丁,匹夫之勇有何用?”王巨讥讽:“但释放了仁多保忠。不仅可以搪塞辽国,使辽国人麻痹。还可以巩固梁乙逋之势力。”
“帮助梁乙逋?”
“仁多家与梁家走得很近,所以仁多零丁惨败后。梁氏仍用仁多零丁驻守天都山,掌控西夏右厢官兵,然而仁多父子被俘,仁多家族也没有其他更有能力的人与梁家呼应了,释放回去后,梁乙逋权势就会得以巩固。但李秉常是为何而死的?”
韩缜与许将眼睛一亮。
李秉常之死,正是被大小梁氏,梁乙埋梁乙逋活活给气死的。
大樑氏死了,梁乙埋死了,但梁乙逋继续权焰滔天,许多西夏贵族,必然心中不服。
“释放仁多保忠,巩固梁乙逋的权势,但另一方面,又要进一步打击梁乙埋的威信……你们看。”王巨拿出一张地图。
“韩公,许公,章质夫先是浅攻平夏城,又攻萧关,如果再攻这裏,这样一步步紧逼西夏,西夏人会有什么想法?”
“它在山外啊(指在兜岭北面的平坦地带上)。”
“正是山外,又位于西夏境内深处,不然西夏还未必敢出兵战之。而且这一战过后,我就要去陕西路了。我一用兵,辽国恐怕就会关注了。所以最好我今年不会用兵,即便用兵,还是让章质夫于府麟路战上一合。”
许将笑道:“若此,章质夫必将闻名天下。”
“这样才好,以后我走了,朝廷有一得力帅才了,而且辽国人也就不敢在我走之后,轻易地向我朝出兵。”
但这一点,王巨真不大好说了,也许辽国那个好玩的皇帝,看到宋朝得到西夏,并且安定下来,也就算了。有可能高滔滔发神经病,因为章楶与自己关系好,上位后便立即将章楶贬到那个旮旯里,在高滔滔身上,什么神奇的事都能发生的。
“会不会有点冒险?”韩缜迟疑地问。
“如果这个时候,又是章质夫率兵,还称得上冒险,明年我也不要伐夏了。而且经过这次削弱,如果府麟路再成功的话,明年我伐夏会变得很容易。”
这个真的很关健。
速度越快,辽国越就来不及反应。
而且速度越快,兵费就越少。
那么后面的安定,以及镇压叛乱,于阴山修建关防的费用,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若是在这样宽赋税的情况下,又没有加任何赋税,就将西夏拿下平定,宋朝文治武功将会达到巅峰。
“总之,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王巨又重重说道,至少现在西夏国内一团糟呢,如果再次击败西夏人,西夏国内更乱了。
“而且章质夫手下正好有一群精兵猛将,我还没有来得及调动。还在泾原路内。”
“那就好,”韩缜终于赞同。其实他不赞同,也得赞同。只是王巨选择的这个交战位置有点让他感到不安罢了。
“韩公,许公。但今天的事,切莫对外人传言,朝中有的人已经变了味道,为了打击我,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是啊,这些人不是君子不君子了,而是暴戾。”韩缜叹息道。
小小案真相揭开后,不仅让朝中许多大臣感到恶心。连外面的百姓都感到了恶心。
韩缜又说道:“实际论爱民,有几人能及太保之。”
朝会上三司一组组数据,都将韩缜惊呆掉了,这两三年,朝廷居然让出这么多钱帛用之惠民。
王巨笑了一笑,韩缜还是不行哪。
不是朝廷让利多少,而是在这些政策下养活了多少百姓。
如果仅是让利,仅凭借那个三千一百万基建,几乎就可以免掉了全国所有百姓一年的两税。
是几乎,这个三千八百万。实质不过三千万贯,甚至可能还不足。
但真的免掉了,许多隐形开支便一起浮现出来了。一旦真的免掉。那不是三千一百万贯,可能得花四千万贯!
不过国家大了,都一样,那怕后世的美国,真的认真计较,同样会查出来一个个大窟窿,除非如同坡国,那屁大的地方,治理起来很容易的。说不定还能保持着廉洁高效。因此在王巨心中,只要别搞得太过份。比如数额外太大,做得太明显。那就行了。
其实就是三千八百万,这个数字也少得可怜,因为它还包含着两广的几百万两(银子)匹(绢布棉布),特别是广南西路,王巨带来的变化,如果将这个去除,几乎都恢复到了宋太宗时期的两税数量了,但那时宋朝有多少人口?
但王巨没有这么做,为何用于基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仅是这个基建带来的变化,银行司与宅税全免等政策,在这两年多时间里,造就了多少作坊出现,它们的出现不仅增加了商税,更重点的也养活了许多百姓。
这才是王巨最看重的地方。
两相结合,这才使得许多官员感到不少百姓实打实地变好,也使许多官员渐渐倒向王巨。
其实时间还是短了,那怕再给王巨一年时间,王巨就敢正式对苛捐杂税下手,再拿出一千来万用于基建水利,那么宋朝会变得更好……
不过就是赵顼再三挽留,王巨也不敢赌了,因为正月下旬,赵顼又病了一回。
只要赵顼一病,王巨就担心……
还是早点将西夏拿下吧。
这个作战计划必须要保密的,但必须向一个人通报。
“韩公,许公,我们见陛下去。”
赵顼看着地图也略有些迟疑:“山外,不好占啊。”
“陛下,当然不好占了,否则臣当年也不会放弃盐州,种谔拿下银石夏宥数州,随后丢失了。但此战非是占领的占,而是战斗的战。”
“浅攻?”
“不能算是浅攻了,得算是‘中攻’,不过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是占,而是战,赵顼也就放心了。
随后王巨回到中书,立即写了一封信,快马送向渭州,同时又用快马陆续就近,从陕西调拨一种物资,火药。
又一场战役,即将拉开帷幕。
王巨则骑马去了利民监,这是最后一次帮助沈括了。
来到利民监,沈括正趴在那个大机车头上发呆。
“存中兄,在看什么?”
“太保啊,还是不行啊。”沈括叹了一口气,造是造出来了,可在利民监搭建的这个摸拟场地上,只跑了几圈,便坏掉了。
现在制造机器,越大越难造,技术要求更复杂,而且对铸造工艺要求也变得高起来。
还有一种,那就是越小越难造,因为精密度跟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