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也就是调换了一翼立功而已,如果你今天放松了口子,让拉宾努斯立下功勋的话,以后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兵士和副将都会对他心悦诚服,没有人愿意跟着陪衬的无法取得军功的上级!”
“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追随庞培阁下……”
“一定会这样的!想想,金枪鱼路库拉斯不就是这样,黯然退场的吗?”奥塔基利乌斯没等盖比努斯说完,就下了结论。
盖比努斯良久不语,最后他来了句,“败走,来日李必达乌斯真的会败走吗?”
奥氏微微一笑,拿出了密约书,上面写着双方在神祇面前的誓言,并记录了擅自毁约会遭受到的严厉惩罚,上面确实是李必达乌斯的努马王指环印章。
拉宾努斯的营地是在当晚第四个步哨时,发生的调动,当时正在休息的他,还不知情,待到早晨准备点校兵士,突破当面的卡勒努斯的人马,事先对布加罗图姆城的包围时,却发现伴随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五个普通步兵大队的人马,其余的主力全都不知去向!
当他得知了实情后,便又惊又怒,亲自驱马感到邻靠的营地,要找盖比努斯算账,但是对方的扈从却拦下他的马匹,说盖比努斯将军因为军团的侧翼,遭到对方李必达骑兵的威胁,所以要讲主攻方向调整到右翼,将占据对面地利的李必达军给驱走。
“混蛋,难道这是在玩杠杆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临阵对战能如此儿戏的,简直就是街头小孩子的掷核桃把戏!”拉宾努斯气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拉扯着缰绳,在营门前叫骂着,大骂盖比努斯这个混蛋,因为不可告人的私欲毁灭了整个胜利,就像个卑微下贱的奴隶,因为贪念十枚塞斯退斯小银币的赏格,出卖了主人。
但是盖比努斯却不管这样,他照样在右翼方向取得了“进展”和“胜利”,兵士攻占了李必达先前所据守的山头,“敌人大溃而逃!”掌旗官与令牌官面带喜悦,将如此的捷报传遍了全军,所有兵士都高呼“英佩拉托”,这是给胜利者盖比努斯加上的,在拉丁语里就相当于“王者”的意思。
但是就在盖比努斯祝捷的时候,后退了三五个罗马里的李必达,按照事先勘察到的地形,顺着布加罗图姆与山脉间的斜轴线,开始疯狂修筑壕沟,并砌起墙垒来,而另外面卡勒努斯得到了凯撒派出的三个大队的援助,也当着拉宾努斯营地的面,一面警戒,一面构筑同样的工事。
而手头上没有攻击兵力的拉宾努斯,只能站在营地前,眼睁睁看着对方乾着这样的事情——当“英佩拉托”的呼喊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凯撒全军已经盖起一道斜着的极长垒墙,隔断了整个街道的进路。
“混蛋,庞培阵营里怎么全是这种角色……”先前在政坛上,与战场上,从来都没有遭到过如此待遇的拉宾努斯,骑着马,看到对方大功告成,而己方功败垂成的景象时,滚烫的泪水实实在在地从这个汉子的脸颊上滑落下来。随后他信马由缰,走到了一棵矮树前,跳下了马背,怒号起来,拔出了短剑对着树干猛刺猛戳,衰败的叶子纷纷扬扬落下。
乌提卡城外的海滩上,庞培光着脚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书信,若有所思,高乃莉亚轻轻上前,挽住了他的臂弯,柔声说到:“你在为什么而神伤?”
“因为这过去的一年当中,我实在是不明了自己做了些什么,而敌人凯撒却在马不停蹄地作战,我由衷地羡慕他,由衷的,如果在这场战争硝烟散尽后,我给部下与民众的印象,只是个呆在营帐里无所事事的老头,那么亲爱的你可以回答我——你对我的感觉,和刚刚结婚的时候相比,是不是有很大失落?”庞培有些神伤地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现在我的状态很不好,头发花白并且掉落,肚子也开始隆起,脸上的褶子连刮面的奴隶都不敢下刀了。”
高乃莉娅很亲昵地宽慰他说,“格涅乌斯·庞培,永远是英雄,即便他进来垂老,也是位上了年龄的英雄。”
听到这话后,庞培哈哈笑起来,而后拿出两个信件,摆在高乃莉娅的面前,“一个是拉宾努斯给我的,他极力要求我去希腊统帅全军,不然那儿的军队简直糟透了;这一个,是罗马城的眼线送来的,却极力要求我不要离开阿非利加,因为西西里的凯撒几个军团,准备在这儿登陆。”
“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如果你能不介意我發表浅陋的见解的话。”高乃莉娅翘起嘴角,她在这位老将军的面前,似乎永远是个年轻的姑娘。
“当然,当然,说出你的见解,亲爱的。”庞培额头前的那绺头发鼓荡着,张开双手,站在海水冲刷的潮湿砂地里,喊到。
“我始终认为,一个间谍的话,永远不如一位将军的话可信,将军都是由正规共和国的公民来充当的,他们是有勇气和道德的,而间谍是为了什么,没人能知道。”这便是高乃莉娅的回答,但她随后还是很羞怯地补充了下,“当然,这还是要你的将军们会议后,才能下真正明智的决断。”
庞培笑着点点头。
但是在接下来的联席会议上,绝大部分的将军,图拉斯、阿弗拉尼乌斯、苏尔庇修斯等,都不主张庞培前往希腊,因为他们都各自有私心在其间,比如图拉斯就希望庞培呆在自己的辖区,这样擢升自己的职务就变得异常容易,而且他的阿非利加行省战区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而阿弗拉尼乌斯则认为,只有庞培呆在这裏,他们所依仗的最宝贵战力,毛里塔尼亚的朱巴王,才能接受罗马的调度,众所周知这位酋长桀骜不驯,杀戮成性,只有用庞培的威名才能压服住他。
至于,苏尔庇修斯则对其余地区的征战不感兴趣,他希望庞培留在阿非利加,就是要尽快征募足够多的军队与船只,早点反攻西西里,重登上意大利的土地,向罗马进军,夺回属于自己的政治权力,将凯撒肮脏的老兵从茱莉亚会堂赶出去,“解决问题应该直截了当,我们的目标就是罗马城,那就朝那儿走就行,就这么简单!”这是苏尔庇修斯最近的口头禅。
将军们很快就因为各怀鬼胎与心思,激烈争吵起来,但是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不同意庞培去希腊,相信如果当初庞培从布林迪西逃出来时,若是去了希腊,盖比努斯与马赛拉斯也不会放走他的,“至于小亚、埃及和东方,有西庇阿坐镇那里,至于前线战区有盖比努斯也已足够,阁下您再前往的话,是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争吵声里,庞培有些疲倦地坐在沙盘前,眼神不济地看着眼前用蜡雕刻出的微缩山河,目光越来越散漫,他老了,虽然只比对手凯撒大那么几岁,但是——慢慢,沙盘扩大了,上面的人工景观变为了真实,连绵涌动的海洋,森森峭立的山崖,尖叫的海鸟在风中四处翱翔,布林迪西港口处,各种船只、舢板甚至是门板浮囊拼接成的东西,上面满载着与桨手一起划动的兵士,即便海面上的寒风刺骨,但是他们也不敢穿戴铠甲与头盔,而是将这些与装具一起,捆绑在单独的舢板上,人就穿着汗衫,因为没有人不害怕全副武装,万一个浪头打来,就毫无挣扎之力坠入深渊,连尸体都无法寻得。
即便是这样,整个港口,乃至前面的海面,场景蔚为壮观,安东尼可以说做到了极致,他自个就坐在一块舢板上,上去后的感觉他估计会终身难忘,只要微不足道的波浪,所有人都像处在地震当中,上下左右各处晃动,但是该死的浪头过去后,即使全身被打湿,但就是还能够坐在简陋的长凳上,时间长了安东尼也适应了,反倒大声喊起了号子,“努力啊!现在是西北风,我们实在是等不及正宗的西风,所以要保持住航向。”
但是还有两艘船只,上面并没有载重马匹与兵士,因为安东尼准备在抵达对岸后,将它们作为拖曳定泊之用,但不幸的是,恰恰是因为轻巧,西北风很快将这两艘船吹离了安东尼设定好的航线,漫无目的,居然朝着科孚岛一路飘去。
那边,黑压压的,驶过来了马克西姆斯的舰队,上面还运载有四百名骑兵与一千名轻装步兵,大约六十艘船,另外在半途中,绕过伯罗奔尼撒海角的马尔克卢斯:他从克里特岛、罗德岛搜罗了三十艘船,在平息了当地的动乱后,立刻前往希腊助战。
待到俘虏了这两艘空船,审讯船员,再判定了风向后,马克西姆斯即刻得知了安东尼正在大举渡海,便立即与马尔克卢斯的船队一起,逆着风奋力划桨,朝北面的海域杀去。
当安东尼所在的舢板,遥目所及,能看到马克西姆斯杀来的舰队时,两者间相距的距离也就数个斯塔狄亚,这个数字也是他与岸边的相隔距离,“兵士们都准备战斗,桨手坚持划桨!”事到如此,安东尼也只能这样大叫起来,其实是虚张声势,连甲胄都没有的兵士,拿什么去与敌人战斗,更何况所凭持的,只是快可怜的板子与皮囊。
兵士们能清楚看到了,如群山般压来的敌方舰队,还有两个弗隆的冲刺距离,只要越过这段,马克西姆斯就会命令用恐怖的撞角,或者如雨点般洒落的火箭与火罐,来彻底毁灭安东尼的船队。
“难道今天真的没有大力神的运气庇佑了嘛!”安东尼在心裏想着,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头顶上的海鸟突然艰难地长着翅膀,开始成群滞留在半空当中——风向突变!
西北风,忽然变为了强劲的西南风,马克西姆斯尚未来得及下达下帆接战的命令,风帆就瞬间饱胀起来,带着所有的舰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岸边的山崖与礁石迅猛而去……
下面就是一片混乱,所有双方的船只、舢板,都同时被刮向在同一片礁石滩头上,这会儿安东尼的简陋渡具发挥神效,兵士很轻松就能跳下浅水,纷纷爬上岸,胡乱抓起任何武器,鈎子、长镰刀与短剑,而马克西姆斯的高大船只,在飓风当中,在岩石上撞得粉碎,桨手和兵士都随着甲板碎片,一起落入水中,鈎上来的,是累累死尸,和还剩半口气的。
马克西姆斯自己的旗舰,也夹在了两片崖石间搁浅,当他狼狈地逃上岸后,就下令属下将旗舰放火焚毁,至于马尔克卢斯,因为尚缺乏海战经验,也丧失了座舰,在一片被山崖拥抱的狭长沙滩上进退不能,傍晚时分两位全部被安东尼的兵士给围住,只能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