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四分之一世纪里连年战争而力量消耗殆尽的国度,是不可能单独抵抗武装起来的整个世界对它的进攻的。”
——恩格斯评拿破仑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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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才愕然地真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赛里斯使节,而发觉对方也目光闪烁讶异,看着自己的相貌,虽然双方心中都有些通透,也都有些迷茫,但这两位都是头脑极其活络的,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还是要认认真真把戏码给演下去!
“此外,赛里斯使节个人,也有厚礼要送给大祭司阁下。”这时候,中郎将王启年企图阻拦奥塔基利乌斯已经来不及,但见对方摆手,叫一队奴仆抬着个匣子上前,李必达与阿戴安娜伸首来看。“这是什么?像是翡翠。”阿戴安娜好奇地询问说。
定眼看清楚的李必达,差点没——怪不得刚才王启年欲言又止的样子,匣子里半是微微荡漾的井水,上面还漂着浮冰,下面垫着不透水的蟒皮,而在水中粉|嫩嫩白亮亮的,居然是一块块上好的豆腐花……
看来这位使节真是厉害了,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千万里,将大豆给车马劳顿,送到这儿来的,不过这豆腐花,肯定是他先在此地弄出来的,但是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献美给自己,还是给这位王中郎将饱自己的口福,真是不得而知。
李必达看了下王启年,对方只能挂着微笑着将袍袖伸出,意思这份美食是他进献给罗马大祭司,和优伯特尼亚女王两位的。
“非常好,卡拉比娅,这是非常好的美食。”李必达凑过去,低声地对阿戴安娜说到,“真是多亏了赛里斯使节能用冰水将它给保存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叫奴仆把它给加工好,捧在宴会上,你和攸艾吉特都可以尝尝,绝对的美食!”
这是场盛大的宴会,在尼科米底亚行宫的大殿之上,最俊秀的乐师和最性感的舞娘,穿梭盘旋在席位间,大祭司与他的女王频频端杯致敬,向赛里斯帝王祝愿福气和寿命,也向远道而来的中郎将使节祝贺,中间的翻译员几乎都要累死,不断有名贵的礼物——象牙雕刻、珐琅首饰盒、珊瑚、斑岩宝石、水晶器皿等,堆在了王中郎将的面前,几位最为俏丽的舞娘也簇拥在中郎将周围,敬酒的敬酒,按摩的按摩,今晚她们全部都是大祭司的礼物。
“不可不可,要是归国后,所受大祭司的礼物人夫过盛的话,可是会被弹劾为大不敬,私交外国的罪名的,不可不可。”王启年对翻译员婉言道,但他表示在归国前这段时间里,绝对会对大祭司与女王的馈赠“却之不恭”的。
一会会后,压轴的菜肴,豆腐上来了!
结果这时候,大祭司和中郎将互相看了看对方的餐几,顿时就有了点小隔阂——大祭司面前的盛放豆腐花的器皿前,放的是印度“煞割”蔗糖,而王中郎将的面前,放的则是从赛里斯带来的“吴盐”。
于是王启年也只能喟叹一声,摇摇头,举起了手中的银调羹,大有夏虫不可语冰的神情。
只有阿戴安娜和攸艾吉特,又是蔗糖又是盐,吃得几乎合不拢嘴。
忽然,大祭司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用已经有些生疏的现代赛里斯话(反正这裏也没三个人明白)问了句,“王中郎将,对于我馈赠于你的象牙雕刻,阁下应该都能认得,是否这样?”
这下翻译员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传达了。
王启年停止了手中吃的动作,低着头,调羹也在微微抖动着,很长时间他端正了衣冠,终于笑着对李必达回答说,“识得是识得,但是这些小雕像,男见其牡,女露其牝,甚为不雅,甚为不雅,怕是无法带其归国了!”
“这个简单,我可以叫人再送些穿着完整衣服的,给阁下。”大祭司很有礼貌地继续说,这会儿连阿戴安娜也呆住了,只见两人毫无障碍地越说越欢,真是怪煞旁人。
晚宴后,李必达还邀请中郎将,一起颇是玩了会儿“蒙塔努斯”,王启年与李必达全是副“蒙塔努斯脸”,两人相争如同龙虎之搏般,把阿戴安娜和奥塔基利乌斯的筹码席卷得一干二净。
并且在桌面上,两人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对话却一刻没有停止过,从提花机到运河,再到航路,几乎无一不谈,中郎将都保证他会归国后,全力替大祭司斡旋的,而大祭司也表示,万一在赛里斯有所不顺,便可以来到这裏,他可以保中郎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总之,宾主间甚为相得,在送走王中郎将后,微醺的大祭司起身,发觉阿戴安娜已经提前离席了,但这时先前那个被他委任去探听攸艾吉特消息的侍女,却半跪在他面前,并递交了“女王的最后通牒”,叫他今夜务必要前往女王的寝宫,做最后的摊牌。
“摊牌?真没想到卡拉比娅会说出这样的词汇。”大祭司有些不悦地说到,不过而后他便答应了这侍女的请求,便在奴仆们的追随下,走入了女王就寝的房间。
这时候,在房间的两侧,灯火都已熄灭,女王的卧榻就摆放在垂帘之后,看得出阿戴安娜正侧躺在其上,在裏面烛火下影影绰绰。
李必达疑心这是个陷阱,一进入其间,就会被埋伏的侍女宦官给砍杀,或者被阿戴安娜的什么东西毒杀掉,他爱优伯特尼亚的女王,但死去的他不会爱任何人,对不对?
于是李必达只能站在垂帘外,静悄悄地,不发一语,等着对方先说话,再决定对策。
“你对攸艾吉特的馈赠会到何种程度——我知道,卡拉比斯,我讨厌我俩间讨论如此的话题,但你也明白,也该到了互相坦诚的时候了。”终于,垂帘后的阿戴安娜说到。
“博斯普鲁斯,将来灭掉了达契亚后,我还会将彼方的一半,以及科尔基斯都馈赠给他。”李必达说了这些话语。
女王在裏面叹口气,说这些馈赠我很满意了,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那个神圣麦田里的梦,早就预示着我的国度即便复兴,不管它叫本都,还是优伯特尼亚,全都是你的了,卡拉比斯。我知道,这几天我提及这个话题,让你心中对我有了芥蒂,所以当你做出这个承诺时,我已替攸艾吉特感到开心,你终究还是对他有自己的爱心的,而你处死斯宾塞斯我想也是有充足的理由的,当年在年轻的时候,我们就许下过‘卡拉比娅与卡拉比斯要互相信任’的誓言,对不对?”
当女王说出年轻时的誓约时,李必达不由得心中也掠过了丝温暖,他想起了他与阿戴安娜依偎在盐湖上小舟的情景,当时正在绝代风华年龄的女王,希望他留下来,成为自己和优伯特尼亚的王,结果他拒绝了——在接下来这么多年里,他成为了罗马的王,代价是与阿戴安娜的天各一方;也在这么多年里,她重新复兴了本都,代价却是青春的消逝,和十年如一日,对心中男子的思念愁绪。
“我记得这个誓言……我不知道马提亚有否对你说过,但是我可以保证,在先前的利比亚边境上,我并未对克莱奥帕特拉有过什么。”大祭司最终,还是朗朗回答说。
“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其实即使你对她如何,我也难以对你如何,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本都的麦田早已成为你的禁脔了,这都是米特拉神的旨意。”女王翻了个身,在垂帘后柔声询问说。
“因为她与你不同,克莱奥帕特拉对我的情愫,始终是摆在谋取埃及利益的后面的;而你卡拉比娅不同,我知道,你可以为我放弃自己的国家。”
这话让垂帘后的女王继续沉默了不少时间,接着她想了想,“所以这个话,我先说,那就是我先错,补偿就是我立下遗嘱,当我死后,本都与优伯特尼亚的地区,重新并入罗马的行省内——至于攸艾吉特,就让他居于攸克兴海的北部,这样他和他的兄长利奥间,应该就没有隔阂,起码是暂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