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 / 2)

白发皇妃 莫言殇 2447 字 3个月前

这时候,九皇子突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万人莫挡的姿态,一进大堂,立刻察觉到情况有异,连忙缓下步子,探头往里慢慢走去。一看到漫夭,他怔了一怔,继而兴奋地一通叫道:“璃月?你在这儿啊?你害得我好找!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为了找你,我是一天也没睡过好觉,快要累死了!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别人的反应,伸手拍了宗政无忧的肩膀,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边说道:“七哥,这回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府睡觉去。”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堂内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依旧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他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站住了,似是想到什么,双眼蓦地一睁,猛然回头,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了回来。扯着漫夭身上的喜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一身喜服面色深沉的傅筹,以及他七哥那双常年冷漠如冰此刻却纠结着复杂情绪的眸子,他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扯着嗓子大叫:“璃月?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别告诉我,你……你就是启云国容乐长公主?”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璃月?九皇子叫她璃月?众人连忙打眼仔细再瞧这女子的面容,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璃月公子”本身就是个女人,还是个传言奇丑无比的公主!怪不得今日离王会来,可是,也不对啊,她都住进离王府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傅将军?还有那日大殿上公主选夫时璃月公子是在场的,这是怎么回事?

漫夭淡淡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没说话。

九皇子哀嚎一声,抱头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是你,我干什么要挨那一百个板子?”他使劲儿地跺着脚,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百大板挨得太冤了!

宗政无忧眉头一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九皇子立马就安静了,扯着僵硬的头皮,垂了手,立到他身后。

漫夭挣开宗政无忧的手,转身望了望面色沉静的傅筹,对一直呆愣在原地的泠儿吩咐道:“去准备笔墨纸砚。”

没人知道她这时候要文房四宝做什么,难不成事态发展成这样,她还有心情吟诗作画?众人更加疑惑。

泠儿不敢多问,转身便去了,片刻后,笔墨纸砚摆上桌,漫夭亲自上前研墨,动作熟练,力道沉缓。一滴墨溅上她的手,顺着指节间的缝隙缓缓滑落下来,留下一道漆黑的印记。走到这一步,她依旧别无选择。回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她总是被命运推动着向前,沿着既定的轨道,没有选择。

九皇子耐不住好奇,凑过去笑问:“璃月,你研墨做什么?是要作画吗?你看画我怎么样?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值得一画……”他展开双臂,原地还转了一个圈,以证明他所言非虚,但那一个圈还没转完,就对上宗政无忧阴沉锐利的眼神,连忙停下动作,改口道:“你还是画七哥好了,他……比我好看。”

那语气,十足受气的小媳妇。

宗政无忧嘴角一抽,额头多了几条黑线。

漫夭无语,本来沉重悲凉的心境,被他这一搅,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叹出一口气,停下研墨的动作,拿起一旁的朱笔,回身望住傅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异常平静地说道:“将军,请。”

傅筹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没动作。

漫夭又往前递了几分,淡淡道:“此次误了两国和平大计,乃容乐一人之过,容乐自会一力承担罪责。请将军不必多虑,只管写下休书。”

在这个以夫君为纲的年代,被休弃的女子可以说是再无幸福可言,只能孤独终老。因此,她这一行为令人极度不解,众人面面相觑,惊诧至极。换作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还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下跪祈求原谅,有谁会傻到自发请求被夫君休弃?

傅筹定定的望住她,那一双明澈的眸子没有半点起伏,似是被他休离不是什么大事,对她的人生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不禁皱眉,心中陡然多了一丝怨怒,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朱笔将其握在手心,却久久没有蘸墨。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整个天地都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潮气。

漫夭垂眸静立,并不催促。这回连九皇子都安静下来,偷瞧一眼宗政无忧,只见他沉寂了多年的冷眸竟燃起了点点光华,终于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另一种表情,像是爱的企盼。

时间如指缝里的流沙,一点一点悄然流逝。傅筹忽然将朱笔往桌上一丢,抓起面前的宣纸,用力一攒,再摊开掌心时,纸屑如飞灰四散。

众人怔愣,那温和的表情再次回到他英俊的面庞,他抬手轻轻抚顺着她额角的碎发,笑容温柔道:“谁说我要休你?你忘了来的路上,我说过了什么?拜了堂,我就是你的夫君,是要与你相守到老的人,不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漫夭心神俱震,眼中的平静被剥裂开来。她十分清楚今日她为傅筹所带来的一切,在这个年代对他的人生意味着什么?是耻辱,就算休了她也无法抹灭的耻辱。她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到眼前男子握着她的手,很温暖。

这一幕落在宗政无忧的眼里,真真是郎情妾意,令他有如芒刺在心,不禁冷笑道:“傅大将军真是情深意重,感人肺腑!只不过……你想跟我宗政无忧的女人站在一起,也得问问本王愿意不愿意!”

他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前,他已经疾掠至傅筹对面,一把将女子拽到自己身边。眯着眼睛冷冷盯住傅筹,那凌厉嗜血的眼光仿佛只要傅筹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碎尸万段!

漫夭震住的同时,重重跌向宗政无忧的怀抱。他整个身子坚硬似铁,撞得她身上一阵阵麻痛。她反应过来立刻用手推他,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身,动弹不得。她愤怒抬头,推在他胸前的手掌心处传来汹涌如波涛般的猛烈撞击,那是一个人情绪起伏波动最好的证明,与他面上冷酷镇定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却听傅筹道:“不管离王愿意不愿意,本将与容乐成亲已是铁一般的事实!离王别忘了,当初容乐和亲而来,是谁把她拒之门外,说她又老又丑?”

宗政无忧身躯蓦然一僵,漫夭则心神一凛,立刻推开了宗政无忧,退后道:“不错!当初我初入京城,是离王你吩咐下人紧闭王府大门,将我拒之门外!次日大殿之上,你又亲口拒绝娶我为妻,极尽嘲讽之能事,并以剑相对,剥我喜服,伤我十指,令我血染干坤殿!如今,我不过是如你所愿,另嫁他人,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拦我?”

她昂首相对,字字如冰。宗政无忧竟忍不住后退一步,没想到她将这些事情都记得如此清楚,她怎么就不记得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放下身段对她温柔以待?她怎么不记着他们每日品茗对弈畅谈古今?心中一阵抽痛,他狠狠地盯住她的眼,几欲怒气攻心,沉声问道:“所以你就心生报复,耍弄心机故意接近本王,意欲在本王对你锺情之时,再另择他人而嫁,以打击本王自尊为快……是与不是?”

漫夭笑得无比自嘲,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拿自己的身子和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去报复他?她冷笑一声,却是不屑分辨,淡淡道:“离王要怎么想……随便你。”

这种极度漠然的态度比任何无情的话语更能打击一个人的骄傲。宗政无忧面上的冷漠被撕裂,眸子里纵横的血丝透着痛怒交杂的表情。胸口震痛,他忽然怀疑眼前这名女子,是否真的对他用过情?

“跟我走。”他又去拉她的手。

漫夭自然的反应便是闪身一避,傅筹立刻伸手拦在他们中间,道:“离王要带本将的妻子去往何处?”

宗政无忧眯起凤眸,冷冷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