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武定元年六月,南唐中主李璟于南昌(洪州)去世,太子李煜(原名李从嘉)在金陵继位,文武百官扶灵自南昌还金陵。李煜上表大周朝廷,恳请大周恢复李璟帝号,以为追赠。
唐使翰林学士承旨、门下侍郎兼枢密使陈乔到了汴梁城后,徐皓月亲自接见了他。陈乔奉上表章之后,诉说了南唐的请求。南唐已经向大周称臣,不敢擅自加封帝号,因此上表求请。
徐皓月看了表章后,也听了陈乔的说辞,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官面话,倒是陈乔带了些丝帛、玉器、瓷器、茶叶等等物品前来进贡。看了进贡物品的礼单后,徐皓月微微皱了皱眉头,按照规矩,大周也要还礼,而且南唐国主新丧,名义上又是大周属国,更应该还礼,这就叫礼尚往来。
当下徐皓月也不表态,只说还是要上奏朝廷定夺此事,跟着就问起南唐和李煜的近况,徐皓月虽然有不少细作在江南,但既然陈乔来了,便问起来也好做个印证。徐皓月放着正事不说,反而问起别的事来,陈乔略略有些不悦,但徐皓月乃是大周第一实权人物,也不敢流露出不满之色来,徐皓月问到什么便一一作答。
南唐自从失去了淮南之地后,国力大损,已经不复昔日盛况。李璟迁都洪州改名南昌,但南昌远远没有金陵繁茂,加上太子李弘冀毒杀自己叔父李景遂之事,一直郁郁不乐,后来李弘冀也病死,李璟就一直有病在身,终于一病不起,在六月间病逝。李璟病逝后,百官扶灵回金陵,李煜在金陵继位,又复都金陵,一来一去的折腾后,南唐更加的贫弱起来。
李煜倒是身体康泰,只是因父亲去世,甚为悲伤,徐皓月便嘱托陈乔带话,让李煜保重身体。跟着徐皓月又问起林仁肇、皇甫继勋等人。此时林仁肇任南都留守、南昌府尹,而皇甫继勋则依旧是神衞军都指挥使,其父皇甫晖已经在去年病逝,姚凤、陆孟俊已然赋闲在家。
说了好一会儿,徐皓月都是问一些旧识故交,陈乔起初答得还算流利,后来心中总是想着李煜交待的大事,徐皓月态度不明,陈乔心中有事不免随口敷衍起来。
徐皓月也看出陈乔有些意散,笑了笑也不点破,忽然问起周宪来。陈乔微微一鄂,想不到徐皓月为问起周宪来,心中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答了徐皓月。
本来徐皓月乃是想问问周宪的境况,回去告诉英若兰的,但却没想他问的甚是仔细,陈乔也对后宫之事不甚了解,回答也是语焉不详,徐皓月只得作罢,但此事陈乔却是记在了心裏。
问的差不多了,徐皓月打发陈乔回驿馆歇息,只说明日会上奏朝廷定夺,陈乔无奈,只得怏怏退了出去。
陈乔回到驿馆后,随同他一起而来的副使翰林学士徐铉问起经过,陈乔大致一说后皱着眉头叹气道:“起初这徐皓月归周,实乃是逼不得已,先主背弃在先,此刻他定是心有怨怼,一朝得了大周重权,定然不会轻易答应先主恢复帝号之事,这趟只怕难复王命了。”
这徐铉乃是南唐才子,文学造诣颇高,尤擅书法,广陵人,也是江南徐世家中出名人物,和徐皓月认的祖宗徐温不是一系,但好歹也都是徐姓中人,因此这次出使大周,李煜便让他担任了副使一职。
听了陈乔的话后,徐铉却笑道:“这徐公不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若他是这样的人,这会儿也不能掌大周权柄。听徐公的问话,多是问些旧识故交的近况,其实徐公还是感念当年旧情的,我等也不必再去求请,只等着佳音传来便了。”
陈乔听了觉得有理,干瘦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一旁同为副使的虞部员外郎潘佑忽然说道:“陈大人,徐大人所言甚是,明日等候佳音便好。”跟着眉头皱起低声说道:“求取回复先主帝号容易,兴复国家才是难事。我等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都是大周在进行变法革新,各处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商旅往来不绝,反观我国,暮气沉沉,再不图变法之事,只怕国力日退,亡国之祸便在近前。”
陈乔颔首道:“确实如此,观大周平定此次叛乱,徐皓月手段雷霆,大周并未因此动荡,反而借此顺势收拢地方权柄,假以时日大周政通人和,国富民足,兵甲更利,我唐国将永无翻身之日!”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站定身形,对徐铉和潘佑道:“我等为人臣子者,当忧于国事,此刻我们就该细细商议,寻变法之途,求强国之法,回国之后联名奏报主上,主上新近接位,也该有励精图治之念,说不定我大唐能再次荣昌也未可知。”
潘佑当即抚掌叫好,只有徐铉皱眉道:“若然我等行变革之事,牵连甚广,只恐阻力颇大,难以成事。”
陈乔攥紧拳头沉声道:“此刻已经容不得我等瞻前顾后,大周兴盛便有开疆拓土之意,在不求变唯有亡国耳。”徐铉听了只是默然不语。
翌日,三人早起整装停当后,果然有大周礼部官员前来召唤,带同国书表章贡品,上朝觐见。
到了大周皇宫宣政殿上,陈乔奉表进献了贡品礼单,并将李煜陈情求取先王帝号的表章奉上,大周太后符玉清倒是欣然受了,慰勉几句后,颁下诏旨,同意给李璟死后追赠帝号,并派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李昉为使,跟随陈乔等人回国吊唁李璟,以示礼数。
陈乔等人闻言都是大喜,陈乔忍不住看了看殿上一身袍服站于百官之首的徐皓月,却见他只是衝着自己微微颔首,跟着便转过身去,也不再看自己,陈乔心想,这徐皓月果然并非气量狭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