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宫的秀女们,周君邑没有一个满意的。
看着周君邑愁眉苦脸,舒眉挽着他的手,撒娇道:“君上,这底下的秀女个个水灵美艳,您就一个也看不上吗?臣妾苦苦寻了半个月,专门为君上挑的最优秀的美人儿啊,您要是都看不上,文武百官该怪臣妾不够贤良淑德了。君上……”
“唉,孤是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哪有爱妃高明。孤看这些女子都长得一样漂亮,委实不晓得如何选择啊。”周君邑叫苦道。
舒眉笑道:“没关系,既然君上觉得她们都漂亮,那不如随便翻一个牌子?”
周君邑没反应。
“君上……”舒眉再度撒娇。
“唉。”周君邑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孤选吧。”
掌事太监端来秀女的牌子,周君邑看着陈列的二十张牌子,随手一翻,翻到了一个叫“李涟漪”的名字。
“涟漪姑娘。”舒眉接过牌子,目光在秀女群里穿梭。
从秀女群里走出一个模样温婉清秀的女子,对着舒眉作了作揖,道:“舒贵妃。”
舒眉笑起来,说:“今晚可要好好伺候君上,能被君上选中,是你莫大的荣幸。”
“奴婢诚惶诚恐,谢主隆恩。”李涟漪跪拜在地。
周君邑懒懒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么,就交给爱妃了,孤还有朝政之事需要理会。”
“恭送君上,臣妾一定帮君上处理好后宫之事。”舒眉欠身。
周君邑离开灵秀宫后,一直用手扇风,直说:“闷死孤了。”
小房子在一边帮周君邑扇风,问:“君上,咱们回寝宫吗?”
“回寝宫等顾鹰。”周君邑道。
今日一下早朝,顾鹰便道有法子问出围场为何会出现陷阱,周君邑相信顾鹰会给他一个最好的答案。
在寝宫等了不到一个时辰,顾鹰便回来了。
看着顾鹰脸上挂着的冷冽又讽刺的笑,周君邑放下手中的丹青,道:“如何?”
“同君上想的一样。”顾鹰道,“微臣带着舒轶的手下回到了围场,让他们分别给微臣演示了一下当日检查密林丛的情景,结果,发现了不止一处的破绽。”
“果然跟舒轶有关?”周君邑摩挲着下巴。
顾鹰又道:“舒轶此次行为定是有人指使,但幕后之人是谁,顾鹰不敢妄加判断。”
“哼,舒家捧谁,不是很明显吗?对了,舒轶的部下你怎么处置的?”
“回君上,自然是让他们‘死’了,只要君上有朝一日能用上他们,他们就会‘活’过来。”顾鹰笑得颇有深意。
“好!顾鹰,你真是孤的宝啊!”周君邑大笑道。
顾鹰敛了敛笑,旋即脸上披了一层温柔:“君上,这个计策,实际是柳姑娘想出来的。”
“哦?白晚芦的朋友?”周君邑好奇道。
“没错。”顾鹰道。
周君邑笑得有些深意:“前几日才说你该成家了,如今看起来,似乎离成家不远了。”
“君上,你……你别拿顾鹰开玩笑。”顾鹰乃堂堂祭国大将军,在那一刻却忽然低了头,脸上露出了腼腆之色。
周君邑笑着摇摇头,道:“若是顾鹰有情,柳姑娘有意,孤一定为你们做主。”
“多谢君上,但是顾鹰不勉强柳姑娘。”
“你这老实家伙,有时候要主动出手,你才有可能收获自己的感情啊。”周君邑无可奈何地说。
“君上说得是。”顾鹰无可奈何地回道。
“对了,既然舒轶身边的人忽然‘死’了,那总得有人真的死给他看。”周君邑提醒顾鹰。
“这个顾鹰已经办好了,替死鬼是天牢中犯了死罪的囚犯。”顾鹰考虑到了这一点。
周君邑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有顾鹰在就是好,什么事都想得很周到。”
“这是顾鹰应该做的。”
周君邑终于放松下来,半躺在梨花椅上,坏笑着自言自语:“不知道舒家此时此刻是怎样的情景呢——”
“哗——”同一时间,舒轶在房间发脾气,将桌上的茶壶茶盏一咕噜掀在地上,咆哮道,“他凭什么杀我的人?凭什么?”
“你吼什么?”舒国予一脸愤怒地从房间外走进来,道:“若不是你擅自做主,顾鹰怎么会查到这裏?”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舒轶铁青着脸,手握成拳,咯吱作响。
他的确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本是想让周君邑掉进陷阱,然后嫁祸给周靖渊,哪承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情发生后,他和所有部下统一了口径,哪承想顾鹰会把他们带到围场,重演当天发生的事情!
所幸那几个人没有供出舒轶,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君邑和顾鹰一定会怀疑舒轶的,舒轶好不容易到了兵部,决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功亏一篑!
“爹,你救救我吧。”舒轶给舒国予跪下。
舒国予冷漠地说:“我救不了你,你乖乖地在家等着,看君上怎么说。”
“那让姐姐救救我好吗?”舒轶抱着父亲的大腿,他真的很想为舒家做一点事情,为他的恩人做一点事情。
“你就别害你姐姐了,老老实实待在家,四爷已经很生气了。”舒国予掰开舒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舒轶无力地跪在地上,一丝懊悔爬上了脸颊。
多年前,舒轶被周越凌从寒冷的潭水里救起的时候,他就想着为周越凌做事报恩,可没料想,此次将事情办得一塌糊涂。
周越凌对他应该很失望吧。
围场一事水落石出,该死的死了,那么,被冤枉的,自然就自由了。
望秋提着鸟笼陪周靖渊出去散步,遇到了在御花园采摘鲜花的白晚芦。
“白姑娘。”周靖渊快步上前。
白晚芦回眸,见是周靖渊,便转身行了个礼:“六王爷。”
周靖渊也同白晚芦行了个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白晚芦脸上绽开笑容,道:“奴婢说了,救六王爷是应该的,六王爷您身份尊贵,如此这样,叫奴婢承受不起。”
摆了摆手,周靖渊道:“姑娘,恩情不分尊卑,还望姑娘在我面前,不要以奴婢自称。”
白晚芦笑笑,目光转向周靖渊的身后,望秋手里提着的笼子里,是一只仙八色鸫,它在裏面极其不安地跳动,看见白晚芦后,情绪似乎变得更激动起来。
“六王爷可要还奴婢恩情?”白晚芦忽然调转话题。
“自然,白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周靖渊道。
白晚芦指指笼中的仙八色鸫,说:“这只鸟儿可怜得紧,六王爷能否放了它?”
周靖渊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他从望秋手中接过那只笼子,看着裏面的仙八色鸫,说:“前些日子觉得它漂亮,就想留在身边观赏观赏,后来觉得这小家伙关在笼子里太可怜了,于是想着今日出来还它自由,没想到白姑娘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六王爷真有善心,奴婢替这只鸟儿谢过六王爷。”白晚芦微微俯身,鞠了一躬。
周靖渊将笼子打开,得到自由的仙八色鸫立即窜出去,在高空中飞旋一圈儿后,又叽叽喳喳地落在白晚芦的肩上,白晚芦用手指逗逗它的喙,温柔地说:“快走吧,小心点儿,以后别又给人家逮到啦。”
仙八色鸫依依不舍地用头蹭蹭白晚芦的手指,这才飞离此地。
看见这一幕,周靖渊的目光变得更为柔和起来,说:“白姑娘似乎跟这只鸟儿心有灵犀。”
白晚芦浅浅地笑着:“奴婢只是平日里比较爱护这些小家伙,于是就变得有些亲密了。”
看了一眼白晚芦手里的花篮,周靖渊拱手道:“白姑娘在忙,那我就不叨扰了,我同望秋去旁边的亭子坐一坐,白姑娘请便。”
“是。”白晚芦欠身。
周靖渊带着望秋到旁边的亭子坐下,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白晚芦流连于花丛,将开得正好的鲜花采摘入篮。
周靖渊看着花丛中的白晚芦,问身旁的望秋:“望秋,你觉得白姑娘如何?”
“望秋觉得白姐姐同宫里的其他姐姐们不一样。”
周靖渊摇了摇头,说:“白姑娘不适合待在宫里。”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了口,沉默地翻起书,安静地阅读起来。
他晓得,他虽为王爷,然而并没什么权势,别人的事,他根本就管不了。
白晚芦对他而言,只是他灰色生活里一缕隐隐约约的灯火,始终是要熄灭的。
而他,对于这缕微弱的灯火,给不了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寂寂夜色里,周君邑的寝宫却弥漫着一片香艳的红。
被翻牌的秀女李涟漪沐浴后,被送到了龙榻上,浑身只披了件淡淡的红纱。
周君邑徘徊在寝宫外,频频叹气,小房子知道周君邑的心思,只好陪着他叹气:“君上,该就寝了。”
周君邑没答小房子的话,只问:“晚儿呢?”
“白姑娘在制胭脂膏呢。”
“孤要去见她。”
“君上,那秀女呢?”小房子见周君邑迈步就走,急急地跟了上去。
周君邑甩下一句话:“让她等着吧。”
他不想娶其他女人,他只想和晚儿待在一起。
穿过宫墙深巷,周君邑来到白晚芦的住处——明月厢。夜已深,明月厢里还亮着通明的灯火。
“君……”方要唤君上驾到的小房子见周君邑示意自己闭嘴,忙将话憋了回去。
周君邑扣叩了叩房门,喊:“晚儿。”
屋内的白晚芦听到声音,忙过来开门,见是周君邑便要行礼,周君邑拦住她,说:“不必多礼。”
白晚芦诧异地问:“君上,此时此刻,您不应该……”
周君邑烦闷地说:“晚儿,你也觉得我该去临幸那个什么李涟漪吗?”
白晚芦不明就里,疑惑地看向小房子,小房子撇了撇嘴。
挠挠脑袋,白晚芦道:“自古以来,君上后宫佳丽三千,乃是常事,因此……”
“孤才不需要什么后宫佳丽三千!”周君邑打断白晚芦的话,似个孩童不满自己的生活被安排一样,拉着白晚芦的一只手说,“我只想择一人终老,后宫佳丽三千谁要谁拿去,老子不要。”
白晚芦这才发现,周君邑虽为一国之君,但有许多事仍旧身不由己。他有一个令人向往的尊贵身份,在别人眼中能呼风唤雨,但实际上,他却连选择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这样的周君邑,不免让白晚芦有些心疼。
“嗯……你此刻是周三爷,不是祭国君上好不好?”见周君邑落寞的表情,白晚芦忽然这样对他说。
周君邑抬起头,眸子里写满了疑惑,不知道白晚芦说这句话的含义。
白晚芦笑起来,忽然往后退一步,踩在门槛上,双手抱着周君邑的头,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似母亲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三爷乖乖,摸摸头,不开心的事情就飞飞咯。”
那一刹那,小房子瞪大了眼睛,埋在白晚芦怀里的周君邑脸变得绯红。也是在那一刻,周君邑似乎听到了强烈的心跳声,那声音来自自己的胸膛。
周君邑忽然一把推开白晚芦,低头骂道:“笨……笨蛋!”
白晚芦诧异地看着周君邑的反应,问:“害羞啦?”
周君邑抬起头,好在夜色深,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他磕磕绊绊地说:“你!白痴!”说罢,他便匆匆地离开了明月厢,小房子忙不迭地跟上去。
看着周君邑落荒而逃,白晚芦双手抱胸道:“还蛮可爱的。”
那样不可一世,将心事埋得很深的周君邑,在这一刻,给白晚芦看见了他的可爱,看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周君邑知道,他对白晚芦动心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回寝宫的路上,小房子笑了一路,气得周君邑直跺脚,道:“小房子,你还笑!滚滚滚!”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小房子乐呵呵地退走。
周君邑愤而甩袖,却发现自己脸上的温度一直滚烫不退。
他在寝宫外面站了许久后,这才整整仪容走了进去。
隔着帘子看着躺在龙榻上的女人,周君邑换上冷漠的口吻,说:“李涟漪?孤封你为李良人,明早领赏,今日且回去吧。”
床上的女人一个激灵,脸上平静等待的神情变得恐慌,她扶着身上的红纱,坐起来:“君上……”
“回去吧,孤还有政事要理。”周君邑挥袖。
这下,寂寂的夜色,才真的变得冷寂起来。
而就在不远的燕歌殿里,春帐内却是一片旖旎。
周君邑的贵妃舒眉,此时此刻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烛火拉近,方才照清那个男人的脸庞,竟是祭国四王爷,周君邑的弟弟周越凌!
“四爷,你就别怪阿轶了,阿轶也是见最近风头不对,想要帮你一把。”体无寸缕的舒眉依靠在周越凌的怀中,手指爬上他光滑的胸膛。
周越凌吻了吻舒眉的额头,目光却一直看向远处,他道:“周君邑心裏一直就在怀疑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若是我猜得没错,他一定还会把舒轶调回兵部,毕竟他想看到我们的狐狸尾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舒眉问。
“静观其变。”周越凌露出邪魅的笑。
舒眉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四爷,听紫秀说,她今日看见周靖渊与君上身边的那个丫头在一起,氛围十分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