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围场风险(1 / 2)

白雀妃 唐家小主 5656 字 2个月前

翌日卯时。

白晚芦早早地起来,叮嘱小房子等候周君邑更衣洗漱上早朝,她独自拿着玉瓷瓶去取柳叶露珠。

一只小画眉叽叽喳喳地落在白晚芦的肩上,白晚芦逗逗它的喙,道:“小可爱,带我去能收集到最好的露水的地方。”

小画眉展翅飞起来,在前头为白晚芦引路。

不过才走十来步,小画眉忽然受惊地扑打翅膀,叽叽喳喳地飞开了。白晚芦透过疏密的树枝望去,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了舒贵妃与其丫鬟紫秀。

想了想,白晚芦还是决心回避。

可当她正要离开时,却被紫秀那丫头喝止住了:“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白晚芦暗叹运气不好,只好回身行礼:“见过舒贵妃。”

“呵,原来是君上身边的丫头啊。”舒眉语气不善地走过来,问,“作何看见本宫要绕路走?你可知这是对本宫的大不敬。”

“回娘娘,并非奴婢看见娘娘要绕路走。”白晚芦作揖道,“实乃奴婢心裏想着事,发觉走错了路,这才绕回的。”

“哦?心裏想的是什么?”舒眉抬起头问道。

白晚芦道:“奴婢心裏想着君上交代的话,君上让奴婢去寻最好的柳叶露珠,说是这样泡出的茶才不会苦,还说舒贵妃不喜欢苦的东西,等舒贵妃来了,也能喝上一喝。”

“君上真这么说?”舒眉蹙眉问,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回娘娘,奴婢不敢撒谎。”

舒眉冷笑一声,旋即挥手道:“那你且先去吧,免得本宫耽误了你,错过了取得柳叶露珠的好时机。”

“谢娘娘。”白晚芦作揖拜别,脚步匆匆地离开。

紫秀待白晚芦离开,扶着舒眉继续散步:“娘娘,您信吗?”

“哼,这小丫头片子倒有几分机灵,只是这谎话听起来天衣无缝,我也不便为难她,我倒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她绝不是顾鹰的远房亲戚那般简单。”舒眉想起昨夜周越凌告诉自己他所见的场景,心裏就断定这白晚芦不是个简单的人。

毕竟,没有哪个奴婢敢动手打君主,之后还被君主庇护的。

说话间,头顶枝丫上的画眉鸟迅速飞开,转眼间就落在了另一条路上的白晚芦肩上。

白晚芦看着画眉在自己肩头低低细语,便笑道:“知道了,先走吧。”

画眉鸟展开翅膀,飞离此地。

白晚芦嘴角微微翘着,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轻蔑。她走到一处假山下,望着挺拔的柳树。

柳条儿细长嫩绿,上面如雨的露珠正散发着晶莹的光。

白晚芦爬上假山,将柳条儿尖对准玉瓷瓶的口子,露水缓缓下滑,汇聚滴落在玉瓷瓶内,发出清澈空灵的声音。

“柳条儿柳条儿多来点露珠,露珠露珠保佑那个家伙的眼睛快快好起来。”白晚芦喃喃着,将更多的露珠抖落在玉瓷瓶里。

只顾着收集露珠,没注意到脚下凹凸不平的假山,白晚芦忽然踩滑,身子迅速地坠落。她惊呼一声,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然而,她并没有坠落在地,而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玉瓷瓶在怀里被保护得完好,白晚芦轻呼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眼。

救她的是一个紫衣少年郎,他半披着如墨长发,眼角狭长,目光柔和,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白晚芦从他怀里落地,赶紧行了个礼:“多谢……”话到口中,却不知眼前的少年郎是何许人也,能出现在王宫,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这处假山刚翻新打蜡,你可要当心一点儿。”紫衣少年握有折扇的手指指假山缓缓说道。

“谢过公子,奴婢晓得了。”白晚芦作揖。

“你是君上身边新来的丫头?”紫衣少年好奇地问。

“嗯。”白晚芦应道。

紫衣少年又道:“你倒是有福气,能在君上身边伺候。”

白晚芦笑了笑,说:“这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因此,奴婢定会好好珍惜这福气,伺候好君上大人。”

“还需要多少露珠?”紫衣少年指指白晚芦手中的玉瓷瓶,笑着。问道。

“还差半瓶。”白晚芦看了看,道。

“好说,交给我便是。”紫衣少年俏皮一笑,转眼间,足尖轻点,便已跃到空中。只见紫衣少年展开折扇轻轻一旋,便旋拢柳叶上的露珠于折扇纸上。

一股无形的气流将万千露珠汇为一体,紫衣少年握住折扇落在地面,轻轻倾斜折扇,扇面上的一团露珠乖乖地滑落在玉瓷瓶内。

“好厉害!”白晚芦仰头看着紫衣少年,崇拜地说。

“拿去吧,这个时候,君上快要下早朝了。”紫衣少年笑着说。

“是!”白晚芦兴奋地行礼,抱紧玉瓷瓶欢快地跑向周君邑的寝宫。

望着她的背影,紫衣少年打开折扇,轻飘飘地扇动起来。

今日的朝堂之事,依旧让周君邑无比头疼。

永远有解决不完的大事,然而满朝文武能出得上主意的却没有几个。太师大人舒国予以君上龙体安康为由,希望他能重用自己的两个弟弟周越凌和周靖渊。

舒国予意在推举周越凌,却将周靖渊也牵扯进来,如此用意,也太过明显。

退朝后,顾鹰陪伴周君邑往寝宫走去。

周君邑道:“今日让孤头疼的无非三件事,三件事都来自太师大人。一是充盈后宫,二是提拔舒轶,三是重用两个王弟,老四已经够帮孤‘操持’了,难不成他还想让老四踩在孤的头上?最可恶的是还把老六拖下水。本月十七,我会叫上老四、老六去围场狩猎,探探他们的口风。至于舒轶那里,碍于太师大人往日的功绩与威望,提拔他是避免不了了,孤将舒轶安排在兵部,由你带领,孤也放心。至于充盈后宫……”

说着,周君邑抓住自己的头发,为难道:“真是的,前臣已经够烦了,还要孤充盈后宫,是想多来几个舒眉吗?”

顾鹰捂嘴,微微笑起:“其二其三,臣已了解,并会帮君上办好。这其一嘛……君上或许该多考虑考虑了,先皇像您这般大的时候,君上都在王宫城乱跑了。”

“你就别打趣孤了,你自己不还是孑然一身吗?”

“臣这一生是为君上而生,为祭国江山而生。”顾鹰道。

周君邑拍拍顾鹰的肩膀,笑道:“家还是要成的,你可是顾家的独脉。”说着,他负手大步离开,爽朗地笑起来。

成家吗?

顾鹰抬头望着浮云虚空,这一生倥偬飞逝,身为将军,生死由天。成家,又有何意义呢?

如此想着,顾鹰离开王城,回到了府上。

方一回府,顾鹰便察觉到了府中的不对劲。

这府里平日上下都有下人打扫,并不脏,而今日却格外的干净,就连空气中也漂浮着淡淡的香。

“朱伯,这是怎么回事?”顾鹰扫视着澄澈如水洗过般的府邸,将官服外衫脱下递给朱伯。

朱伯慈祥地笑着,指指后院:“是柳姑娘。”

“哦?”顾鹰疑惑地往后院走去,见柳萧云正吃力地从井里打水上来。

身后忽然罩下一个影子,手中沉重的木桶被人提了起来。柳萧云愣愣地往后张望:“顾将军?”

“让你住在这裏是为了关照你,不是让你来干粗重的活儿的。”顾鹰将木桶放下。

柳萧云在衣裙上擦擦手,笑道:“我闲得慌,再说了,我也不能在府上白吃白住。”

“就算是这样,你可以弄弄花草,做些轻松的活儿,你把这府邸上下打扫得这么干净,叫那些下人们做什么?”顾鹰道。

柳萧云垂眸,手不自在地垂着抓了抓,她与顾鹰毫无干系,白白地住在府上什么也不做,她心裏委实不畅快。

初春,井水到底还是凉的。

顾鹰抓住柳萧云赤|裸的手腕,将她挽起的衣袖一层层放下来。他粗糙温暖的手触碰到柳萧云皮肤时,柳萧云浑身微微一颤,脸上没来由的发烫。

柳萧云低低地垂着头,顾鹰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说:“你先别做了,去前厅等我,我同你说说白姑娘的事。”

“嗯。”柳萧云应道,声音细如蚊蚋。

柳萧云去往前厅后,顾鹰回了自己房间。朱伯拿着普通外衫给顾鹰穿上,顾鹰看着自己的房间,怔了片刻。

这房间本感觉太过冷硬,但被柳萧云收拾了一番,竟多了一丝柔美。

朱伯打趣地说:“自从柳姑娘住进将军府后,将军府就像多了一位女主人,顿时活了起来。”

顾鹰笑笑,他从未打过柳萧云的念头,只说:“你们都很喜欢柳姑娘?”

朱伯笑道:“柳姑娘温柔得体,待咱们这群下人如同家人。前几天,我说这膝盖酸痛得很,柳姑娘还体贴地给我按摩膝盖,说以往家里的主子教她认过一些穴位,按得老夫的腿都不那么痛了。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柳姑娘。”

顾鹰穿好外衫,望着案几上的那盆白茶,脸上不禁浮起几分温柔的笑。

朱伯说得没错,将军府有了柳姑娘,好似活了起来。平日里他回来,看到的都是恭恭敬敬做事的丫头们,府上冷清得可怜。此次回来,竟看见府邸下人脸上都带笑,莫名的有些温暖。

顾鹰想起今日周君邑说的话,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一身戎马,随时准备奔赴战场,还是不要浪费好姑娘的青春年华了。

寝宫内飘着淡淡熏香味,早茶已泡好,白晚芦与小房子正坐在地上玩骰子。白晚芦是老江湖了,小房子根本就玩不过她,输得小房子连连叫苦。

忽然,一个身影从门口闪进来,白晚芦被吓得赶紧将骰子藏到身后,周君邑却径直走向书案处,道:“别藏了,孤都看见了,小房子出去。”

小房子朝白晚芦吐吐舌头,低声埋怨:“君上有了你,都不要小房子了。”

“快走吧。”白晚芦催促着小房子,小房子走后,白晚芦来到周君邑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周君邑只是淡淡应了声,旋即握着笔“唰唰唰”地在折子上批注,偶尔喝一口白晚芦泡的早茶,说:“嗯,不错。”

白晚芦站在原地紧握着手,不知该做些什么,又不敢开口打扰周君邑。

“白痴,养你们何用?”周君邑怒视着折子上的内容,用笔蘸了朱墨,在上面不留情面地写道,“白痴,这也要来问孤?你家夫人生男生女要不要来问孤啊?”

白晚芦汗颜地盯着他,直至他将那一叠厚厚的折子批改完。

“小房子!”周君邑大喊。

小房子连连跑进来,道:“哎哟,我的君上,我的祖宗,小房子来了。”

“把这些东西通通给孤抱走,该谁的就给谁。”周君邑嫌恶地指着书案上的折子,小房子如捣蒜般狂点头,将那些折子一咕噜全部抱走。

周君邑靠在梨花木椅上,松了口一气,旋即盯着白晚芦,眼睛一转,问:“小侍女,敢去围场吗?”

白晚芦不明其意,道:“君上,奴婢只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又如何?安荷也是女儿家,当年还跟我们一起去狩猎。”周君邑长袖一挥,道。

“安荷?”白晚芦疑惑于这个名儿。

周君邑起身,走过来抓住白晚芦的手,道:“别问那么多,你既然是我的侍女,自然要陪我去围场。”

“陪是可以陪,但君上打算什么时候放奴婢回去?”白晚芦讨价还价。

周君邑听了,却弯唇一笑,低低地凑近白晚芦,道:“我已经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白晚芦耳根子泛红,往后微微一仰,躲开周君邑的目光。

“你别靠我这么近。”白晚芦想要挣开手腕,但周君邑的手如铁钳般抓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晚儿,这偌大冰冷的王宫若没了你,无趣得很。”周君邑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扑在白晚芦的脸上,白晚芦缩着脖子,空闲的另一只手痒痒的,控制不住地又想揍人。

“君上大人。”舒眉柔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晚芦与周君邑相视一眼,眼神中含着同样的惊恐之色。

舒眉跨进寝宫,见周君邑正在读书,白晚芦于一侧泡茶。

白晚芦简单行了个礼,舒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着周君邑行了行礼:“眉儿给君上请早安。”

“不早了。”周君邑淡淡地回应。

白晚芦见舒眉的目光在她身上移动,于是放下茶壶,恭敬道:“娘娘来得正好,君上已经等候娘娘多时,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拿茶盏过来。”

说着,白晚芦便弓着腰缓缓退下,周君邑瞥了她一眼,又望向舒眉,接收到了白晚芦话中的信息。

“坐吧,这露水泡的茶味道确实不错。”周君邑指着书案右侧的椅子。

舒眉却没坐,而是走到周君邑身后,给他捏着肩膀:“难得君上为眉儿着想,眉儿心裏也在为君上着想呢。”

“哦?怎么为孤想的?”

说到这裏,舒眉不禁愁容满面,诉苦道:“君上忙于朝政,多日不曾宠幸眉儿,眉儿得替君上为祭国江山的未来着想。”

“君上啊。”舒眉撒娇地摇着周君邑的肩膀,“虽说眉儿也不愿同别的女子分享君上的爱,可是君上毕竟是一国之君……”

白晚芦从寝宫外进来,恰好遇见这一幕,忙低着头,识趣地往回退。

“进来。”周君邑不禁嗔怪,“你这丫头,孤说了要请舒贵妃喝茶,你躲什么躲?”

“是。”白晚芦只好走进来,为舒眉斟茶。

周君邑拍拍搭在肩上的那只手,道:“这事就交给爱妃吧,爱妃先喝茶。”

“多谢君上。”舒眉接过白晚芦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茶水眉儿喝过了,这就去着手准备选秀女一事。”

“去吧。”周君邑笑眯眯地说。

“眉儿告退。”舒眉退出寝宫后,周君邑堆笑的脸立马冷得如块生铁。

白晚芦看着觉着好笑,周君邑瞪她:“笑什么笑?”

“奴婢心疼君上。”白晚芦道,这周君邑明明是一国之君,为何会那样怕舒眉?

“有什么好心疼的,她选谁是她的事,我要不要是我的事。”

“君上,奴婢好奇,舒贵妃是您的爱人,您怎么……”

周君邑白了白晚芦一眼,道:“你懂什么。”

“奴婢不懂,奴婢去收拾屋子了。”白晚芦吐吐舌头,正准备离开。

“等等,”周君邑突然又叫住了她,问道:“你今儿个撞见舒眉了?”

白晚芦回身,点了点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又道:“不仅遇见了舒贵妃,我还遇到一个身穿紫衣服的人。”

有不易察觉的光芒在周君邑眸中闪过,他喃喃道:“老四?”

“什么?”白晚芦没听清楚。

“没什么。”周君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白晚芦,“拿着。”

白晚芦接过那枚鱼尾玉佩,不解地看着周君邑。

“你听着,除了我、小房子、顾鹰,你少与其他有身份的人接触,尤其是舒眉和那个紫衣人。若是他们强制性地要你做什么,你就拿出这枚玉佩。”周君邑抬起头,神情不容商讨,“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你。”

白晚芦一怔,握着玉佩的手忽然变得无力起来,这样的无力是来自听到周君邑说最后一句话时,全身上下的震憾与酥麻感。

手里的玉佩似有千斤重,压在她心裏的某个地方。

所谓围场,便是陵州城外十里地的荒山。

所谓荒山,其实只是少有人烟。山上实则草木葳蕤、幽深如幻,于此处生存的动物少说有数十种。

那处荒山今日有军队把守各个山口,为周君邑的围猎圈出了一个保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