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芦与周君邑圆了房,旁人都晓得,但并不晓得这是第一次。对于安城给周君邑下药一事,周君邑没有责怪安城,但是对安城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安城的心思,但他对安城除了兄妹之情,别无其他任何感情。
面对安城纠缠,周君邑许是真的烦了,便拧眉道:“晓菱!”
贴身丫头晓菱被吓得跪下,周君邑又道:“公主今日心烦气躁,孤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所以,你就带着公主好好在裴秀殿休养,没什么事别出来。”
“奴婢遵旨。”晓菱拜了拜,然后起身看着身旁僵直了身体的安城。
他这是在软禁她吗?以前的君上哥哥最爱和自己玩啊?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从清光寺回来后,自从白晚芦来了后,什么都变了!
安城气呼呼地回到裴秀殿,乱砸东西,嘴裏骂着白晚芦,砸累了,她又蹲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君上哥哥讨厌她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可以得到君上哥哥的心。
晓菱蹲在安城身边,轻轻抱着安城小声地安慰:“公主,别难过了。”
安城靠在晓菱的怀里,秀气如瓷娃娃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她哭累了,就伸手抹一下眼泪,然后呆呆地看着远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安城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坚定。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决不能放手,决不能退让!
君上哥哥,她一定要得到她的君上哥哥!
屋檐上,一只鸟雀儿扑打着翅膀飞开,飞落在明月厢的前院中,它停留在石桌上,啄着上面的鸟食,桌边坐着白晚芦和柳萧云,白晚芦叹气道:“原来,这就是安城公主的心事。”
“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柳萧云问。
白晚芦摇摇头道:“安城是君上的妹妹,我不会对付她,但是,我也不会允许她伤害我。且随她去吧,搞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对了,你刚从君上寝宫回来,发现什么了吗?”
柳萧云道:“四王爷正在面见君上,说要同顾将军一起将画舫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不是狗咬狗吗?”白晚芦问。
柳萧云微微笑着,道:“君上与顾将军,有自己的方法。”
“哦?”白晚芦不禁好奇起来。
果然,不出几日,那件画舫刺杀之事就有了些眉目,而这些眉目直指郭明诚的儿子郭谓卿——因为,那天晚上郭谓卿来迟了半步,并且他手下的人找到了铁掌杀手暗藏的地点,最终却让他们给逃了。
“君上!”朝堂上,郭明诚跪下求情,“君上!老臣与犬子忠心耿耿,这件事情绝对与犬子无关!君上您要明鉴啊!”
高堂上,周君邑眉头深锁,叹气道:“郭爱卿,可结局已然如此,你还敢说孤冤枉了你的儿子?”
“君上——”郭明诚抬起头,满眼绝望地看着周君邑手中的罪证。那罪证上写着郭谓卿如何勾结铁掌杀手刺杀周君邑,并且,还有郭谓卿的手印,他已经认罪了。
“郭谓卿承认自己勾结铁掌杀手暗杀孤,只因孤两年前判了他那横行霸道的弟弟死罪!哼,郭爱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周君邑将郭谓卿的罪证甩在郭明诚面前,郭明诚长满褶皱的脸上渐渐平静下来,他将悲痛与冤屈含在口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罪臣无话可说!”
两年前,郭明诚的二子、郭谓卿的弟弟因在陵州城横行霸道、欺凌弱女,导致一女子含愤自刎,周君邑判了他一个以命抵命。
如今,郭明诚的长子却因弟弟一事暗杀周君邑。
周君邑合眼,长叹一口气,冷冷道:“念及郭家世代忠良,孤不绝你后代。传孤旨意,将郭谓卿发配边疆,没有孤的手谕,永世不得回陵州城,至于郭明诚,罢了官职送回乡下养老吧,退朝。”
百官叩拜,恭送君上,而郭明诚,却在起身那一刻,提不起一口气,重重地倒地晕厥了过去。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几日前,顾鹰与周越凌都将疑点放在了郭谓卿身上,将郭谓卿作为嫌疑犯关进了大牢。然而 ,周越凌买通看守,半夜提审郭谓卿,逼他认罪。
浑身受刑的郭谓卿始终只有一句话:“我无罪,认何罪?”
周越凌逼近他道:“还敢狡辩?就凭你有什么胆子刺伤君上,是不是你的老父亲在背后支持你?哼,本王一查便知,如果是的话,郭谓卿,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你了,而是你郭家上下,还有你那正怀着身孕的妻子。”
“周越凌!”郭谓卿勃然大怒。
“你想好吧,本王可没那么多耐心。”周越凌坐在审判桌上,手指间缠着一枚玉佩,那是郭谓卿送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的。
妻子在周越凌的手上,气得浑身颤抖的郭谓卿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被铁链绑在柱头上,浑身鲜血淋淋,满是鞭痕。他垂着头,杂乱的头发盖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认罪。”
郭明诚被遣返回乡,郭谓卿被官兵押送边疆。
然而,就在官兵部队到达茫茫荒原的时候,却遭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的袭击。那群黑衣人将官兵杀了个精光,带着枷锁的郭谓卿无法动手,在逃亡中也惨遭灭口。
这件事无人知道。
应该说幕后黑手以为无人知道。
“呕——”事情发生的时候,远在祭国王城的白晚芦忽然觉得身子不适,放下手中的刺绣,干呕了好几声。
柳萧云拍拍白晚芦的后背,道:“晚儿,我叫太医来看看吧,你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白晚芦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地道:“云姐姐,我眼皮跳得厉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胡说,来。”柳萧云将白晚芦扶起来,往房间里走去,“你先躺在床上,兴许是这些天太操劳生病了,我马上去找萧太医来看看。”
说着,柳萧云给白晚芦盖好丝被,往外面走去。刚一走出月亮门,柳萧云便碰见了迎面而来的周君邑与顾鹰,柳萧云慌忙行礼,“君上,将军,晚儿病了,我正要去找萧太医呢。”
“晚儿病了?”周君邑顿时紧张起来,忙道,“你快去吧,顾鹰也一起去。”说完,他便匆匆地跑去看白晚芦。
这些天为了郭家的事,周君邑忙得不可开交,很少顾及白晚芦,哪承想他一疏忽,她就病了!
“晚儿。”唤着她的名字,周君邑奔到白晚芦床边,掀开薄纱帘帐,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柳姑娘说你病了。”
白晚芦叹了一口气道:“云姐姐夸大其词了。”
“不管怎样。”周君邑抚摸着白晚芦的脸颊,柔声道,“太医一会儿就来了,一定给你把身体看好。”
“我本来就没什么,只是小小的不舒服而已。”白晚芦道。
周君邑截下她的话:“小小的不舒服也要注意。”
“君上,娘娘,萧太医来了。”柳萧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萧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地跑进来下跪行礼。
“免了,快给晚贵妃瞧瞧。”周君邑道。
萧太医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将一方巾帕盖在白晚芦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片刻后,萧太医摸摸胡须,起身对着周君邑和白晚芦拱手:“恭喜君上,恭喜娘娘,娘娘这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了啊。”
萧太医说完话时,周君邑与白晚芦都怔了一下。下一刻,仿若是和煦春风拂过冰冷的河面,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周君邑激动地抓住萧太医的肩膀,难以置信地问:“萧太医!可是真的?孤的晚儿有喜了?孤有孩子了?”
“君上,千真万确,不会有误。”
周君邑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欣喜,他坐回床边,握着白晚芦的手道:“晚儿,我们有孩子了,你就要当母妃了,孤要当父王了。”
白晚芦看着周君邑脸上的光彩,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流淌的感动。
她没有似周君邑那般喜形于色,而是将激动藏在了心裏。
“恭喜君上,恭喜娘娘。”顾鹰与柳萧云也祝贺道。
周君邑起身,平稳一下情绪,笑容满面道:“顾鹰,送萧太医,重重赏赐。柳姑娘,你也去忙吧,孤留在这裏陪晚儿。”
“臣告退。”
“奴婢告退。”
待他们都走后,周君邑才重新坐回床边。再碰白晚芦的时候,周君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腹上,温柔地笑着:“晚儿。”
白晚芦慢慢睁开垂着的眼帘道:“我且说在前头,孩子若出生,定不能让他卷入祭国江山之战中。”
“我明白。”周君邑的手指微微弯曲,道:“不用晚儿说,我也明白,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这就足够了。”说到这裏,周君邑沉思起来,脸上淌着成熟的流光,“晚儿说,咱们的孩子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呢?”
“不管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他都是我的孩子。”白晚芦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说。
“也是我的孩子。”周君邑笑望着白晚芦,眼里一片柔情。
白晚芦有了身孕,有人喜,有人怒。
还未走到裴秀殿,舒眉就听到了安城公主在裏面闹脾气。
刚一踏进门槛,就有一只飞来的瓷器摔碎在舒眉的脚边。
“舒贵妃。”晓菱匆匆行礼,蹲下就要拾碎片。
“你先下去吧。”舒眉淡淡地说。
拾碎片的动作一顿,晓菱站起来,看了看安城后,退着离开了裴秀殿:“是。”
舒眉抬起手臂,道:“紫秀,关门。”
紫秀应声退出去,将门关上。
舒眉缓缓地走到安城身边,安城坐在地上生闷气,她蹲下去,拍着安城的肩膀,道:“怎么,认输了?”
“我发现我根本不是白晚芦的对手。”安城哭丧着脸说。
舒眉嘴角浅浅地笑着,道:“别怕,还有本宫呢。”
安城诧异地看着舒眉,舒眉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瞒公主……”她站起来,冷冷地说,“本宫一直就看不惯白晚芦。”
“眉姐姐。”安城站起来,她不明白,眉姐姐之前一直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啊。
舒眉脸上覆盖着浓浓的悲伤,道:“公主,你知道吗?本宫同你君上哥哥成婚这么多年来,他只有在洞房花烛那一夜碰过本宫,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见过本宫了。”
“什么?”安城难以置信地问。
舒眉冷笑一声:“本宫怕别人笑话,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可其实本宫心裏在乎得要命!白晚芦才来多久?这就怀上君上的孩子了,本宫不甘心!”
“眉姐姐……”
“公主,你心裏也不甘心吧?”舒眉将话题转移到安城的身上,“你也难过吧?”
安城低头不语,可抽泣声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公主。”舒眉冷漠地说,“你放心,晚贵妃会滑胎的。”安城一愣,不太明白地问:“眉姐姐,你要做什么?”
舒眉又冷笑道:“本宫不做什么,是晚贵妃自己不小心导致滑胎的,跟本宫无关。”
安城呆呆地看着舒眉,心裏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那时,恰逢满院桂花飘香之时,舒眉邀宫中女眷去秋斋赏桂花、喝花茶,其中,也包括白晚芦。
女眷们都在恭喜白晚芦怀了龙种,真心假意,没人看得出来。
因为是夫人、妃子们的聚会,舒眉没让丫头们跟着,柳萧云自然也没跟在白晚芦身边。但是,柳萧云心裏一直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在明月厢收拾屋子的时候,忽然有鸟儿飞进来,用喙咬着柳萧云,似乎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怎么了?小山雀。”柳萧云问。
那山雀拼了命地拽着柳萧云的衣袖,柳萧云顿时警惕起来:“是晚儿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多想,柳萧云赶紧跟着山雀走。
秋斋回廊上,女眷们正往桌椅处走去。
“妹妹,慢点儿,小心别摔了。”舒眉十分“关照”白晚芦,这倒让白晚芦有些浑身不自在。
“哈哈,如今晚贵妃怀了身孕,是块宝呢。”李涟漪在身旁附和。旁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吵得白晚芦脑瓜子疼。
她们缓缓地走上回廊,殊不知,那回廊中间有一段路涂上了滑油,若不小心踩上,极有可能摔一个大跟头。
这滑油是谁泼的?谁知道呢,兴许是打扫回廊的婢女吧。
她们一步一步朝危险之地走去,舒眉眼中藏着的危险气息也渐渐显露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娘娘”唤住了白晚芦。
与那泼了滑油的地方不过一步之遥,舒眉她们被迫停下,脸上十分不耐。
柳萧云站在秋斋的入口,双手叠在腹上,微微俯身:“贵妃娘娘,君上来明月厢看望娘娘了,君上生气得很呢,说娘娘怀着身子,不该一个人跑这么远出来玩。”
“大胆奴婢!你看清楚了,晚贵妃是一个人吗?”李涟漪摆着架子大声呵斥。
柳萧云脸色不变地说:“君上是如此说的。”
“你……”李涟漪被噎住。
白晚芦想了想,便对其余女眷道:“抱歉,今日拂了大家的兴致,晚儿暂时先回去了。”
因“君上”的存在,没人敢挽留白晚芦。
柳萧云飞快地走了过来,搀扶着白晚芦道:“娘娘,奴婢扶您回去。”
舒眉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柳萧云扶着白晚芦,边走边道:“娘娘,您怀着身孕,以后要是出去,一定得带着奴婢,不然奴婢不放心,君上更不放心。”
离开秋斋有一段路了,白晚芦这才问:“云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萧云松了一口气,皱眉道:“小山雀过来,非要拉着我去见你,我本来见舒贵妃来找你,心裏就惶恐不安。我想,小山雀是知道你有危险吧,晚儿,你同君上说吧,就留在明月厢里养胎,哪儿都不要去。”
“也好,毕竟这个舒贵妃本身就没安什么好心。”白晚芦道。
柳萧云将白晚芦送回明月厢后,去找了君上,说起了此事。
周君邑让小房子也过去照顾白晚芦,必须保证白晚芦身边时刻都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守护。
在那以后,白晚芦所有的生活起居,都由柳萧云和小房子照顾,白晚芦所吃的东西、喝的安胎药,全是柳萧云亲力亲为,舒眉与安城根本就找不到空隙下手。
这让舒眉特别气恼,然而,最让她气恼的不是这个,而是周越凌。周越凌得知舒眉要毒害白晚芦腹中的孩子时,不但没有赞许她的做法,反而骂了她。
舒眉震惊地问:“四爷,为什么连你也……”
“本王的敌人是周君邑,不是白晚芦!”周越凌郑重地说。
舒眉道:“可四爷你明明晓得白晚芦在帮周君邑!她也是你的敌人!”
“本王的敌人是周君邑,不是白晚芦,你的目的是助本王拿到祭国的江山,拿到江山的一切!”周越凌危险地重复说道。
舒眉愣住了,旋即自嘲地笑起来:“四爷,您要的祭国江山的一切,也包括白晚芦吧?”
周越凌冷漠地盯着舒眉,那眼睛里的光像是黑夜里的凶兽。
舒眉冷哼一声,摇了摇头,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不仅周君邑将白晚芦那个女人当成一块宝,周越凌也是呢!
他们兄弟二人,竟然喜欢同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