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之外,两个人的小家庭生活其实非常简单。只是那间房子里,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而已。除去我和Lyle,还有肚子里那个不断长大,越来越会闹腾的小孩儿,有雇来做家务的东欧女人Damala Frantisek。而且,那个时候,我父母还没有离开美国。我想当然的计划是,爸爸三月初回去,妈妈陪我住到7月中旬,到时候Caresse应该已经出生了,签证也正好到期。他们仍旧住在Park Avenue的酒店里,离我们的公寓不远,两站路地铁,天气好的时候步行也不过二十几分钟。他们每天都会过来,给我做午饭,陪我说话,下午一起出去转转,傍晚的时候又回来做饭,然后一起吃晚餐。
这样差不多过了一个礼拜时间,我感觉良好,每天就是逛逛街,买各种婴儿用品和家居摆设,吃妈妈做的菜,无忧无虑唯我独大,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Lyle的反应。那几天他差不多都是十一点之后回家,当然,跟他从前相比算是很早了。早上如果碰到我爸妈打个招呼就走了。直到两月份眼看快要过去,某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心理默算了一下,那个礼拜,我们在一起清醒的时间大概只有五个钟头,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大多数日子,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留着他睡的那一边的床头灯。灯光让我睡的不太沉,让我可以隐约听到他开门进来声音,听到他在床边脱掉睡衣,钻进被子里从身后抱住我,摸摸我圆圆的肚子。而我总是会稀里糊涂的说一句什么,他也会贴着我的耳朵回答我,至于说的是什么,早晨醒来完全记不得。
于是,那天晚上,我想醒着等他回来。九点多的时候,把当天新买的衣服鞋子和宝宝用品拆掉标签一一放好,全都弄完已经十点敲过,他还没有回来,看一眼手机,上面也没有短信或是留言。我慢吞吞的洗澡,涂预防妊娠纹的润肤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刚好十点半,我站在卧室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门厅的灯开着,客厅只留了一组比较暗的小灯,Damala已经跟我打过招呼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在卧室的梳妆台前面上了一会儿网,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觉得饿了,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坐在小餐桌旁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晚间新闻。吃完刷过牙,Lyle还是没有回来,打他电话,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困死了,还有点生气,上床蒙头就睡,头一回没有留那盏床头灯。
我的确睡过去了一会儿,但他回来的时候,我又醒了。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没有动也不出声,走廊里一点点灯光照进来,隐隐约约看得见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呼吸的起伏变化。他保持那个开门的动作几秒钟时间,然后很慢的退出去,关上门,脚步声朝走廊另一边过去。我觉得胸口哽咽难受,再也没有睡意,开灯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我不确定从外面能不能看到房间里的灯光,希望可以吧,但过了很久都听不到任何他的声音。我披了件衣服出去,一间一间房间开门去看,西面客房角落里的一盏落地灯开着,他在浴室里,我走近的时候,裏面传出来轻轻的一句骂人的话。我猜是因为找不到浴巾或是地巾,下午Damala跟我说过,洗丢了来不及补新的。想象他那副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心情又好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等他。
他出来的时候,我又差不多睡着了,但是那天晚上他的声音和我们之间每一句对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转过身掀开被子,咬着下嘴唇,向他张开手臂,而他看着我说:“姑娘们今天过得好吗?”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惊喜。
“是昨天。”我纠正,垂下眼睛做生气的样子。
他像我预想的一样走过来,上床抱着我,求我原谅他。
“而我们结婚还不到一个月。”我继续装作生气。
“我至少得去露个脸,一有机会我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你知道的要到凌晨才会结束,很远,将近三十公里路……”他一边亲我一边解释,说的全是他的工作,也就是派对、派对、派对,以及其他一切和派对有关的事情。别人来参加他组织的派对,那么投桃报李,他也要去参加他们的,哪怕是去露个脸而已。
他刚刚洗过澡,周身都是马赛肥皂的气味,杜松、西柚加一点点蜂蜜的清新味道。没有穿上衣,胸口手臂的皮肤贴着我裸|露出来的肩膀和背脊。我老早原谅他了,对他说:“你是大小孩儿了,不用我允许尽可以晚回家。”转过头来吻回去。
他的右手顺着睡衣滑下去,抚摸我的肚子,Caresse突然在裏面翻腾起来,他触了电似的把手缩回去,差点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我说:“她踢了我一下!”
我笑翻了,他又凑过来说快给他再摸一下,我觉得很痒,躲开不给他碰,直到他终于抓住我,抓得紧紧的不能动。
“在法国的时候你就说她踢你了。”我看着他说。
“我骗你的,那时候你说她在动,我摸不到,妒嫉了所以骗你的。”他轻轻的回答,声音是喉咙里温柔的摩擦:“但这一下,这一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