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陈芷珊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双手捧着脸撑在咖啡桌上，定定地看着梁牧：“除了你，我谁都不想看。”

虽说陈芷珊平时在闹在笑的时候，她会夸上梁牧几句，但也仅限于夸他帅，夸他棒，夸他厉害这样子，这么直剌剌地表达她的心意，还是第一次。

梁牧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会是在哪里。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不存在这首歌曲……”

陈芷珊的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刚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林南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挂断电话后，陈芷珊整个脸色都变了。

梁牧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得先走一步。”

不等梁牧再说什么，陈芷珊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陈芷珊就这么冲出去，很快就被淋湿了。

她的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重复着林南在电话那头所说的话——“芷珊，我这边查到梁老师有个前女友前几天刚刚回国。听说她和梁牧是青梅竹马，俩人高中在同一个学校上的，踏入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谈恋爱，在一起交往的时间超过七年。后来俩人是怎么分手的，我还没打听到。但是据说，她这次回国，就是想和梁牧和好。好像昨天还是前天，梁牧还跟她一起吃了顿饭……”

又是青梅竹马，又是前任女友。

简直是双杀。

要命的是，陈芷珊偏偏又想起来，前天晚上，她家停电，整栋楼都陷于一片漆黑的状态时，她打电话给梁牧求助，梁牧却迟迟没有接电话。好不容易接起电话，一开口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你好，梁牧去酒窖挑酒了，有什么事情我会转达给他……”

声音轻盈又温和，优雅又有礼貌。

“那麻烦你转达梁老师，明天我有事，他不用来给我上课了。”陈芷珊也客客气气的，一点都不想输给对方。

“好的。”依旧是轻柔的声音。

陈芷珊说了谢谢，匆忙挂断电话，跌跌撞撞地在一片漆黑中找蜡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瓶香薰蜡烛，点燃后，香气四溢，世界也明亮了起来。

陈芷珊坐在地毯上，看着桌上燃烧着的蜡烛发着呆，耳边不断浮现刚才替梁牧接电话的那个女声，心里乱糟糟的。

梁牧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拨过来的：“芷珊，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临时取消课程？”梁牧在电话那头关心地问她。

陈芷珊平时经常给梁牧打电话，有事说事，没事找事，这些事里，多是急不可耐地询问他下次是在哪天来给她上课，她总是一副十分期待他到来的模样。但这次，陈芷珊主动取消课程，她的反常令梁牧有些担心。

陈芷珊将身体轻轻地靠在桌子旁的沙发上，吁了口气，“家里停电了，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电……”

梁牧沉默了一会，问她：“一个人在家？”

陈芷珊简短地回答一个字：“嗯。”

果然没有猜错。

在梁牧给陈芷珊上课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来都没有碰见过陈父陈母。第一次来的时候，陈父陈母也只是简短地跟梁牧通了个电话，感谢他的同时，也将陈芷珊交给他照顾。之后每次梁牧来陈家，陈芷珊都说父母在忙生意，不在家。而看起来对此习以为常，且无所谓的陈芷珊，嘴角轻咧的弧度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无奈又心酸。

“你能不能过来陪我？”陈芷珊追问道。

梁牧有些为难：“我和朋友在吃饭，吃完饭我需要送她回家。”

“可是现在，家里好黑……”

“阿牧，你有事的话，待会我可以打车回家。”说话的，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女人。她的善解人意，倒显得陈芷珊是在无理取闹。

“啊！来电了……”梁芷珊突然尖叫出声，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她不想梁牧为难。只是一开口，醋意横飞，“你和女朋友好好吃饭吧。”

这股醋意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

“是和老朋友。”梁牧简单解释了一句，“有事你再给我来电话。”

“好的。”

只是虽然梁牧轻描淡写地说“是和老朋友”，陈芷珊还是感觉内心酸涩，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跟梁牧一起吃饭的女人，和他关系很不一般，现在回想起来，林南所说的梁牧的前女友，应当就是她了。

停电的那个晚上，醋意横飞的陈芷珊，打了半夜的王者荣耀来发泄。然而现在，她内心的酸涩，却无处宣泄。

对方不仅是梁牧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长达七年的恋爱。她此次回国，目的明确，就是想要和梁牧重修于好。七年的感情，怎么样都比陈芷珊和梁牧的感情要深刻。她害怕会有陈咬金半路杀出来，却万万没料到，她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

可是，她连冲梁牧发脾气的理由都找不到。

她是梁牧的谁？

她谁都不是……

她只能生自己的气。

她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陈芷珊站在雨中，她的眼泪和着大雨，哗啦啦地往下落。她从来都没有计算过，没有衡量过，原来梁牧此时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如此重。

梁牧在陈芷珊跑出去后，他急匆匆地找咖啡店的店员借了把伞，也跑了出去。梁牧大长腿，很快就跟上了陈芷珊。

他站在她的身前，伞打在她的头顶。

她低着头，不看他。

“你这样会感冒。”梁牧伸出手，拍了拍陈芷珊的肩，“走吧。”

陈芷珊后退一步，不说话，只是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芷珊再退一步，还是不说话，只摇头。

没办法，再这么往后退的话，大雨还是会浇在陈芷珊身上，她真的会感冒的。梁牧拉起陈芷珊的手，任她挣扎，硬是把她拉到了能躲雨的屋檐下。

“你放手！”小姑娘语气里都是哭腔。

梁牧松开她的手：“说吧，什么事？我能怎样帮你？”

陈芷珊终于抬头看了眼梁牧，而后轻笑起来：“帮我？”她伸出手，朝着梁牧胸口指了指，“我想要你的这颗心，你能给我吗？”

梁牧看着她，也笑了笑：“芷珊，不许开玩笑。”

他的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不同，所以此时在陈芷珊听来，她非常不爽，他对她从来都是一副对待小朋友的语气和口吻。

“我可不教上课不仔细听的学生。”

她只是他的学生。

“芷珊，你乖啊，你看你就像是我的小侄女。”

他只当她是和他小侄女一般的小朋友。

……

她要怎样告诉他，她对他所有的心意都是真的。

她是以一个成年人在爱另一个成年人的态度，平等地在爱着他。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认真的。梁牧，我喜欢你。”

陈芷珊再也不想当个小怂包。

她是江湖女侠，她要热烈地爱，她要坦荡地爱。

更何况，情敌已经出现，她不能再曲线救国，迂回百转地慢慢攻下梁牧的内心。

梁牧前女友的出现，令陈芷珊清楚地知晓，她不想失去梁牧，也不能失去梁牧，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

再也不要藏起来。

哪怕她明知道，梁牧会拒绝，但那又怎样！这才是她陈芷珊呀！

“梁牧，我喜欢你。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陈芷珊补充道，“我知道你是天蝎座，今年冬天满28岁。我知道你是凌城省美术馆的馆长，偶尔还执教凌城美院的学生。我还知道，你记忆力超好，想象力丰富，画画的时候，只需要看一眼，你就能创作出非常厉害的作品，你是‘天才画师’……”

陈芷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关她对梁牧的了解，一部分来自林南的侦查，一部分来自她平日里的观察。

梁牧边听她说，边回想起一些画面。

他在教陈芷珊画画时，总能听到她对他说：

“梁老师，你真好看。”

“梁老师，好喜欢你。”

“梁老师，你好厉害你好棒啊。”

“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梁老师。”

……

诸如此类的话，梁牧经常也会从别处听到，尤其是在学校里。所以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小姑娘们口中的喜欢，大多都是说说而已。就好比对偶像、明星的喜欢，转瞬即逝。市面上热播剧换了一部，她们口中的男朋友或者老公，也要跟着换一批。

可是，眼前的陈芷珊，言辞凿凿，目光坚定。

18岁的少女，对待爱情，有多坦率，就有多冲动。

“我先带你回去，你这样会感冒。”

没有得到梁牧正面的回答，倔强的陈芷珊，又再重复了一遍：“梁牧，我喜欢你！”

就算是拒绝，也要听到他的回应，知道他的想法。

“我知道了。”梁牧沉默了一会，他本不想说更多，他总认为，陈芷珊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忘掉的。

世界这么大，她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梁牧想了想，继续说道：“芷珊，谢谢你喜欢我。只是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是拒绝。

陈芷珊却松了口气。

她眨了眨眼，抬头擦掉眼泪，她昂着头，看着梁牧，目光灼灼：“梁牧，你不用着急推开我，你别阻止我喜欢你就行。我决定不了我以后会遇见谁，但我可以决定我人生中的许多事情，比如：认真喜欢你。”陈芷珊说完，拉了拉梁牧的手，“走吧，回家。”

“好的。”

梁牧收好伞，也不再辩解，权当她是小孩子心性。

他以为，她的喜欢，很快就会消失殆尽。

只是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时间都会给出答案。

从电影院回到陈家后，果不其然，陈芷珊开始不停打喷嚏，她赶紧去冲热水澡。而梁牧，则从药箱里找到感冒冲剂，给她泡了一杯。

等陈芷珊出来，梁牧已经拿着吹风机坐在沙发上等她。

梁牧给陈芷珊吹头发，陈芷珊喝着梁牧为她泡的感冒冲剂。

药都变成了甜。

虽然表白失败，但从此，她都能真实地做自己，能够坦荡地爱他。

而梁牧，看他那一脸抱歉又愧疚的模样，陈芷珊腹黑地在心里悄悄地想：“本女侠，迟早会拿下你的。”

吹完头发，喝完药，陈芷珊困意连连。

“好困，我想睡觉。”

“睡吧。”

“你能留在这里陪我吗？等我醒来，一起吃晚饭。”

“我看会书，你去睡吧。”

陈芷珊站起身的瞬间，她抱了一下梁牧。

梁牧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抱住他，身体瞬间变得有点僵硬。一个大男人，双手竟有点不知往哪放。还好陈芷珊很快就从他怀抱里离开，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走进了卧室。

感冒药的药效已经发生作用，陈芷珊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梁牧在陈父的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平时看书，梁牧很快就能进入状态，但今天他的脑海里却时不时地会浮现陈芷珊告白时的场景。

陈芷珊的认真，梁牧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是这种喜欢这种认真，又能持续多长时间？梁牧被许多小女生喜欢过，一拨去了又来一拨，认真又坚持下来的，却没有几个。所以对小女生们的喜欢，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可不知今天他是怎么了，不想在意，却又总是想起。

也许是内疚吧。找个机会补偿一下芷珊。

梁牧这样安慰自己。

陈芷珊大概睡了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早就停了。

雨后的空气，湿润又清新。

隐约中，她还听到有钢琴的声音。

陈芷珊在床上开心地滚来滚去，最后把头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嘻嘻笑出声。

毫无疑问，正在弹钢琴的人是梁牧。而这台钢琴，是不久前陈芷珊听林南来“汇报”说梁牧其实有个高端隐藏技能：弹钢琴，还弹得相当不错。她这才新买了这台钢琴。这样梁牧在教她画画之余，还能顺便教她弹弹钢琴。而弹钢琴，她和梁牧靠坐在一起，摸着同一排的钢琴键，俩人之间的距离也会离得更近。

这样想着，陈芷珊开心极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她穿上拖鞋，打算起床下楼去找梁牧时，余乐乐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开门见山就问她有关梁牧前女友的事。

“林南刚跟我说了梁牧和他前女友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凉拌之后再清蒸吧。”陈芷珊坐在床边，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漫不经心地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

“跟你说正事，别嬉皮笑脸的。”从余乐乐说话的语气里，的确能听出来，她此刻很严肃，“我可跟你说，梁牧和他前女友俩人可是谈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恋爱。七年，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着什么？”陈芷珊有不好的预感。

“这意味着……梁牧和他前女友之间，是很难真正了断的。七年的羁绊，不是想断就能彻底了断的，而且我还听说，他前女友这次回国，就是想和梁牧复合的。”

“这些，林南和我也说了。”陈芷珊将文字输入也换成了语音输入。

余乐乐听陈芷珊如此轻描淡写地搭话，她就知道，陈芷珊不会放弃，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喜欢上梁牧，你会很辛苦。”此时的余乐乐，好似知心大姐。

“你说的都对。”陈芷珊歪着头想了想，“但梁牧，他总要重新开始的。他的新开始，就！是！我！梁牧用走的，我就用跑的，大长腿也要臣服于我的运动裤下哈哈哈……”

余乐乐隔着手机屏幕听到陈芷珊傻呵呵的笑声，刚想开口骂她傻，哪知陈芷珊突然话锋一转：“我今天跟他表白，失败了。”

“意料之中的。”余乐乐想都没想，损了她。

“可是他也没表现出讨厌我的样子，四省五入的话，不讨厌那就是喜欢我的。”

“芷珊小宝贝，你的逻辑学有点感人……”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多么厉害的逻辑。”

余乐乐投降，不再进行劝说。她找了一张表情包发给陈芷珊，表情包上写着八个大字：“你好天真，祝你成功。”

收到这张表情包，陈芷珊笑着放下手中抱着的枕头，她心里十分清楚余乐乐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真心实意为她好。所以陈芷珊也挑了一张搞怪的表情包，发给余乐乐。

是某次聚会，陈芷珊抱着余乐乐在亲亲亲，林南给她们做成了表情包。

“唉哟，辣眼睛。”余乐乐看到后，迅速又回了她。

陈芷珊笑着按掉手机屏幕的显示，她踩着一双拖鞋，啪嗒啪嗒，一路小跑来到书房，就看到了正在弹钢琴的梁牧。

窗外有风温柔吹起。

梁牧弹钢琴时的样子是沉浸其中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极放松的。他温和的气质与优雅的钢琴十分融合。只是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陈芷珊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清梁牧的脸。

“啪！”

陈芷珊将书房里的灯打开。

梁牧感觉到光线后，双手离开琴键，停止了弹奏，他朝陈芷珊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起来了。”

“嗯。”

陈芷珊搬了条凳子坐到梁牧身边，她侧着身体看着梁牧，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都是闪闪发亮的光。

“梁牧，教我弹钢琴。”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梁牧将双手再度放到钢琴键上：“钢琴有88个键，白色的有52个键，黑色的有36个键，这其中还分高音区和低音区……”梁牧的手指随意地在钢琴上游走，“学乐器的过程是很枯燥的，除非你真的热爱它。”

陈芷珊看着梁牧，轻轻笑开，“我可以慢慢学。”(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