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餐日宿,看来冷老宫主维持了在卸剑山庄时优良的节省作风。
整个笼子裏面,除了五十郎吃的下,睡得着,其他的人,都已经一派垂死的状态了。
“我要求今日加餐!我要吃肉!”
午间时分,五十郎瞧着铁栏杆,大声嘶吼,看见冷老宫主慢条斯理的吃着五花肉,怒道:“我要他手上的那种。”
冷老宫主很是得意,一脸的慈祥长辈样,端着盆,走到五十郎身前,和蔼可亲的笑道:“好好好,本宫主允许你隔栏嗅一嗅,你这年纪,该是长身体的时候,的确不可没有了食欲。”
五十郎的眼睛都绿了,越闻越怒,隔着栏杆,看见冷老宫主笑的越发慈祥,呵呵的端着盆子凑近五十郎的鼻子不远处。
呸,呸,呸。
五十郎终于暴怒,一连吐上数十口口水,口口中标,冷老宫主慈祥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面部扭曲,看着手里的五花肉,仿佛在看一盆毒药。
“给我吃吧,都有我的口水了。”五十郎很垂涎,口水都要顺着嘴角滴下来。
冷老宫主呆滞半刻之后,怒起,举起盆子,也恨恨的吐了口口水,吐完之后,哐当一声将瓷盆摔得远远,怒道:“我也吐口水了,就偏生饿你。”
五十郎无趣,举起手里其他武林人士的馒头,一口一口干嚼起来。
“盟主,你要不要再一个?”她啃完一个,立刻有人挣扎着,爬过来,贡献自己的馒头。
现在五十郎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怎么可以饿着她。
五十郎看看白花花的馒头,愤慨的拍栏,怒吼:“天天吃馒头,我的嘴裏都要淡出只小鸡来了。”
冷老宫主更怒,看看树旁砸得稀烂的瓷盆,还有那一盆未进嘴的五花肉,于是,对手里的白面馒头也失去了兴趣。
五十郎吼了一阵,没有了力气,颓废的坐下,扯过两只白面馒头,又啃了起来。
他们走了足足十天,原来,宝蟾宫的密室居然设在皖南的乡间。
大约一年之前,冷老宫主将教众陆续调至皖南,顺带将整个宝蟾宫也搬了过来。
宝蟾宫的入口,是只大大的蟾蜍嘴巴。
两扇大门,就是它的牙齿。
五十郎进去的时候,顺带用牙咬了要门把手上的两只金蟾蜍门扣,一口下去,居然立刻有两道很深的齿痕。
冷老宫主身边的左护法立刻暴怒,道:“本来你不咬,还可以充门面,你这么一咬,都知道这门把手是银子刷金粉了,你让我们宝蟾宫以后怎么面对武林大众。”
五十郎很羞愧,垂头叹气道:“武林大众都在这裏了,我以盟主的身份,让他们发誓,不会暴露宝蟾宫以银充金的事实。”
她这么一说,左护法无言,狠狠的瞪了五十郎一眼,扭动着身子,追着冷老宫主跑去。
他这么一跑,五十郎立刻就想起在山寨的那个黑色背影。
“居然是他?”
果然冷老宫主预谋一统中原武林不是近来的事情。只不过,真是想不透,这么一个德高望众的人,居然分毫不念骨肉情,当初吩咐留下冷无双的性命,估计也是为了自己练习魔功需要亲骨肉的骨血,才多此一说的吧。
“我们给各位掌门帮主都安排了房间,大家可以休息休息,顺带想一想怎么样归顺我们宝蟾宫。”
说话的是右护法,脸上满是麻子,一笑跟抽搐一样,偏偏他极中意自己的笑容,隔这么几句话就会停下来笑一笑,满屋子的武林人士,汗毛都倒立在背上。
“至于盟主大人,”他又停了下来,嘴巴连着鼻子一起抽搐,活像中风一样,“我们老宫主特地给你安排了最为舒适的地方。”
“我单住?”五十郎很是惊诧,心下大觉不妙。
“不错,盟主大人,”右护法笑的更加抽搐,嘴角不自然的抖动,一派羊癫风的模样,“你的居室,好的很哪。”
听他阴阳怪气地拉长声音,五十郎的头皮立刻发麻。
“盟主大人,这裏走……”他屈起腰,抽搐满面地笑着,一面带着幸灾乐祸的愉悦,走在了前面。
五十郎回头看了看厅里的各派掌门和帮主,寻思着怎么也要找一个互助的,一眼看下去,居然没有一个,胆敢抬眼回视自己,显然,一个个,都从心底第一个牺牲了五十郎。
五十郎冷笑,倔脾气上来,也不求任何人,明知道前面有古怪,咬咬牙,大步流星的跟了过去。
这座宫殿,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裏面却是深得很。
五十郎跟在右护法的后面,忐忑不安,光线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越来越沉,女孩子天生惧黑,五十郎自然也不例外。
黑暗的道路和幽幽的壁火,让她禁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臂。只能在心下不停的安慰自己,那宫外还有个完全自由的洛锦枫,一个通悉宝蟾宫的冷无情,最不济,段水仙就是再绝情,看在和萧家长期合作的份上,也会过来搭救一把。
所以一点都不需要紧张。
但是她却不知道,那三个人此时却因为宝蟾宫事前改变了的迷阵,被彻底隔绝在了宝蟾宫之外。
左一个弯,右一个弯,转的五十郎头晕眼花。
不多时,连壁上的油火也熄了,彻底黑黝黝的一片。
五十郎的恐惧到了最盛,快跑几步,追上右护法道:“还要多远,能不能给个火把。”
右护法很是恼怒,道:“不是你,我会到水牢这裏?”
他怒气冲天,许久之后又道:“老宫主有令,所有的资源要好好的利用,争取一片铜钱掰成两半用。”
五十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无可奈何道:“可不可以预支,事后我让家里送来油火钱,这样黑暗,我可受不了。”
右护法冷笑:“魔宫的水牢,如果光火通明,岂不是可笑。”他淅淅沥沥的抖开栓着的铁锁链,一巴掌就将五十郎打了进去。
五十郎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就扑在了水中。
冰凉刺骨的水,瞬间漫过了她的耳鼻,使她一口气闷在了胸前,怎么也顺不过来。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黑衣冷冽的冷无双,眸子含笑,嘴角含情的朝她递过手来。
无双!
她立刻清醒过来,顺势膝下用力,稀里哗啦的从水里站了起来。
冰冷的水拍打着她的胸口,异常的寒冷,五十郎哆嗦着,黑暗中摸着墙壁,站稳脚。
水牢里,水位极高,几乎漫过她的胸口,直到嗓子,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声比一声粗重。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黑暗之中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将五十郎惊了一惊。
“是人是鬼?”五十郎探头看去,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水牢的墙壁上,用腕粗的铁链挂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两眼闪着精光,黑暗之中尤其明显,看见五十郎哆嗦,呵呵一笑道:“自然是人。”
呼,五十郎舒一口气,立刻又惊奇道:“宝蟾宫居然男女混合住牢房?”
挂在墙壁上的老者突然就暴怒,道:“当然不是,宝蟾宫哪有这么没品,冷云那个老匹夫没有来之前,我们是非常优待犯人的。”
他陷入无限的回忆中去:“每日三餐必然有肉,有酒,衣服常换,鞋常新,最重要的是,男归男,女归女,哪像现在这么乱套。”
五十郎怒,问道:“为什么要合牢。”
“因为多出来的房间,他都改成了居室,用来发展教众了……”老者无言,五十郎更加无言。
扩建是好事,关键犯人的福利,也得顾及啊。
沉默半晌,五十郎踮脚,仰头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眼光闪烁,过了许久,反问道:“那么你呢。”
五十郎立刻胸脯一挺,无比自豪道:“本人就是一支梨花压枝头,江湖人称见人杀人,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新一代武林盟主,萧五十郎!”
她这么一说,老者立刻眼冒火花,激动道:“也就是说,你的部众是非常的多,你的号召力是非常的强大罗?”
五十郎想起厅里那群神色冷漠的掌门,极为违心的点了点头,硬撑道:“本盟主,一呼百诺。”
老者吁了口气,道:“既然这样,为何会被关在这水牢之中。”
五十郎默然,半晌,发狠回道:“老马失前蹄,若是我能逃出,定会踏平这宝蟾宫。”
她也就过过嘴瘾,真的出去,她恐怕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偏偏墙壁上的老者就立刻信了她的话,万分激动道:“如此甚好,你可想出去?”
神经病,当然想!五十郎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道:“想又如何。”
“我可以助你出去。”老者斩钉截铁,笑的白胡子跟着一抖一抖,“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出去,你出去以后,帮我平了宝蟾宫,擒了冷云那个老匹夫……”
他越说越怒,墙壁上的链条振的哗啦哗啦。
“淡定,淡定!”五十郎举手,叹口气道:“要是能出去,你不早就出去了?”
老者神色一黯,道:“我如何出的去噢。”声音带着颓废,一派心灰意冷。
“你是谁?”五十郎将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老者沉默了一会,缓缓张口,答道:“我是火蟾寨的寨主,红恰恰!”
噗,五十郎差点将嘴裏含着的一口口水喷了出来。红恰恰,真是很强大的名字。
“红银霜是我的女儿。”
啊?居然是三夫人。
“冷云这个老匹夫,害了我女儿,囚了我乖孙,现下将我教圣物火蟾蜍给盗了去,修习魔功,我敌不过他,被他穿了琵琶骨,喂了迷人醉,终日悬在这水牢之中!”
他的脸因为仇恨,强烈的扭曲,整个人都处于极大的怨恨之中。
五十郎很是同情,安慰他道:“你放心,本盟主已经搞死了他的火蟾蜍,你得不到的,他也得不到。”
红恰恰一脸心痛难耐状,默然半晌,惆怅叹气道:“这样也好,少了火蟾蜍,便少许多事。”
“你要我如何帮你?”五十郎想起先前他提到有出去的方法,不禁心下欢喜,道:“我如果能帮到你,我就竭力的帮,说起来,无情算是我的朋友。”
红恰恰眼睛一亮,惊喜万分道:“无情还活着?”
五十郎微微点头,道:“是,他活的不错。”
红恰恰很是欣慰,道:“我不要你帮我别的,只要除了冷云,别无他求。”
“就这么简单?”五十郎好奇,道:“不需要其它?”
红恰恰一副疲倦之极的样子,答道:“无它,灭了冷云老匹夫,我也可以瞑目了。”
五十郎咬唇,道:“好,我尽力。”
红恰恰欣慰一笑,伸出手来,手上的铁锁链立刻哗啦呼啦作响,“这个地方,当初是我们宝蟾宫的分部,我因为思念女儿,悄悄地在这裏设了分处,本以为带着她,脱离了卸剑山庄,在此稍作停留,便可以重归苗寨,谁知道……”
他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
五十郎也不催他,仰着头,看他忍住愤恨,继续道:“这裏的所有都是我亲手监制,水牢构造,也没有谁比我更为清楚。”
五十郎沉默。
“这间墙壁之间,在离地五寸的地方,有个空隔,只要你打破前壁,便可以看到机关,摁动机关,随着水流泻出,你便可以到达山底的山洞之中。”
五十郎将信将疑,屏住呼吸,潜入水中,果然离地五寸的地方,有一处墙壁摸着微微凸起,若不是仔细的摸,根本不会察觉到。
她探出水面,深呼吸一口,道:“我要怎么打破墙壁,我被冷云解了内力。”
果然,红恰恰一副恍然大悟状,道:“难怪我听你的声息,不像是有内力之人,不过不要紧,你屈起指节,对准凸起的地方,一击便中,那里,我是留了余地的,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五十郎又吸了几口气,潜水之前,朝着红恰恰微微一笑道:“你的愿望,我出去之后,定然会竭力实现。”
红恰恰颔首,欣慰而笑。
五十郎摒息再入水底,握起拳头,并不用多大的力气,稍稍一敲,那微微凸起面就立刻裂了开来,却依然不碎,五十郎忍不住气,一脚又踹了上去,墙壁尽悉裂开,露出裏面木头的机关。
果然是机关!
五十郎毫不迟疑,伸手上去,用力扳动。
水底很快就旋起巨大的漩涡,墙角的另外一边,露出个黑黑的口,带着强大的吸力,连水带人,呼啦啦的都拉了下去。
五十郎抱头,紧闭双眼,随着大水沉浮,一波一波的大水,冲击在她的胸腹背部之上,好几次,都让她闷不住气,差点溺水。
她的心裏,始终坚持着一个信念,那便是,不见无双,便不轻言放弃,秉着这个信念,她居然也撑到了最后。
当第一束光线透来的时候,五十郎终于筋疲力尽,顺着大水,再也强撑不住,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
混沌之中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五十郎抱了起来,拥在怀里,五十郎的脸紧紧贴着那人的心房,沉稳的心跳隔着衣服传过来,一下又一下,将五十郎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奇迹般的安抚了下来。
“五十郎,”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担忧,“五十郎,醒来。”
五十郎的睫毛抖了抖,又归于静止。
“五十郎,不要睡了。”
手被对方握在掌心,轻轻的搓揉,渐渐的有一丝暖意顺着手指,缓慢的升起,五十郎用尽力气,缓缓将眼帘抬起一线。
山洞内虽有光线,却仍然阴暗,再加上来人背着光,五十郎皱着眉,咽了咽口水,道:“你是谁?”
她稍稍的清醒一些,从对方的身上跳下,慢慢的适应光线,睁大眼睛,更加仔细的看向轻拥自己的人,待看清大致轮廓后,惊喜莫名,如坠梦境。
“无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探手过去,改被动为主动,从他的胁下将他抱住,像一只孤独无依的小树袋熊,整个身子都贴在大树上,嘴唇哆嗦着含泪问道:“你是无双?”
来人只是沉默的看她,温暖的大手,悬在半空中,对她的熊抱,有种恍若隔世的亲切感。
五十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眨也不眨,泪珠就这么一粒一粒的滚出。
“是我,”黑暗之中,无双迟疑的伸手,微微一思量,便将五十郎整个裹在了怀里,他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冷冽,带着羞涩和不易察觉的欣喜,轻而坚定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只是一句,却让五十郎多天来的焦虑和委屈一并宣泄而出,她将头紧紧地缩进了无双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哭,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就寻到了依靠般,只是哭。
她的声音越哭越嘶哑,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哭久了,还带着抽搐,上气不接下次的抽泣。
无双将她拥在怀里,皱着眉头,束手无策。
“不要哭了。”
五十郎的声音已经跟小猫一样,喵呜喵呜的,浑身哭的打着颤,间歇一口气上不来,抽抽噎噎的,让冷无双的心痛了一痛。
“五十,你歇一歇,莫要哭了。”他低下头,去安慰五十郎,万般无奈,不知道从何去说。
五十郎仍然抽着气,胳膊却越收越紧,生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再次从眼前消失掉。
唉,冷无双无奈的皱眉,垂下头去,藉着微弱的光线看怀里的五十郎。
五十郎那双大眼因为泪水的浸润,显得格外的晶亮,看见冷无双垂头看来,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很是无措,粉|嫩的小嘴,因为抽泣,而微微开启,显得异常的诱人。
“无双!”五十郎可怜兮兮的低低叫了一声,像只饥饿的小猫咪,嘴巴一扁,又要哭泣。
冷无双看她扁嘴又要新一轮的哭泣,不禁惊了一惊,反应不及,垂下头去,一口就含住了五十郎抽抽噎噎的小嘴。
他的唇,带着强烈的男子气息,反覆碾转在五十郎的唇上,青涩而火热,五十郎的心怦怦直跳,红着脸,缓缓地闭上眼,含着羞怯,半抵着无双的胸脯,稍稍用力,将冷无双的嘴唇推的离了自己的一指距离,张嘴便要说话。
冷无双面红耳赤,正吻的兴起,五十郎这么一推,犹在迷乱之中,想也不想,条件反射状直接又吻了上去,这次不再是唇与唇的碾转,他一口含出五十郎微启的小嘴,舌尖从唇间滑过,犹如一条小鱼,无师自通的滑进了五十郎的嘴,吮吸着她逃避的小舌。
由青涩到熟练,只不过一瞬的时间,浅吻深吮,不知道什么时候,五十郎已经伸手圈住了无双的脖颈,浑身软绵绵的偎在了无双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