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府门,五十郎就傻眼了。
满院子的花牌,花篮,带着彩条,飘着花香。
“老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篮?”五十郎奇道。
萧老爹脸色发青,甩袖大怒:“不要提了!”他一边生气,一边不忘记扯着洛大少的袖子,勉强挤出丝笑意道:“走走走,贤侄,我们裏面谈。”
这么一会的时间,居然就成了贤侄?!
五十郎满脸的哭笑不得,只能对着洛锦枫挑眉示意。
“好,萧伯伯,我们坐下慢慢聊。说起我的家当……”洛大少完全忽略了五十郎扭曲的面孔,很是兴致勃勃,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势头。
“好好好,走走走!”
萧老爷越听越开心,改拉为抱,和洛大少勾肩搭背的向内室走去。
五十郎咬牙,怒目而视,好半天,突然想起院子里的花篮花牌,忍不住转身问身后的众姨娘:“这些花又是怎么回事?”
姨娘们立刻就扭扭捏捏起来,你推我揉的,也没有一个人开口。
“一个一个的给我说!”五十郎皱眉。
“五十啊,我们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五十郎点点头,听她们说下去。
“这个是城里的妇女之友送来的。”三姨娘勇敢的开了个口,眼睛瞄了瞄大姨娘,示意她继续。
“这个,花篮花牌是这几天陆续送来的。”大姨娘向五姨娘斜斜眼。
五姨娘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送花的都是些妙龄少女,当然也不乏老年妇女!”
她刚说完,六姨娘就接口道:“其实还有些散花,都给老爷丢去池塘喂鱼了!”
五十郎更加惊奇道:“难道爹爹要纳五十一姨娘,正在选美中?”
余下的在场姨娘脸色立刻就青绿一片,齐齐啐了一口,异口同声道:“他敢,他有我们这些美人儿,还敢招惹别人?!”
五十郎干笑,问道:“那么这些花牌花篮,为何而来。”
心直口快的十五姨娘立刻接口:“还不是因为你!”
“啊?因为我?”五十郎大惊,问道:“此话何讲?”事情怎么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家立刻变得又尴尬了许多。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许久之后,十三姨娘自告奋勇的上前,深吸一口气道:“是啊,是因为五十郎你被退了亲!”
“和我退亲又有何相干?”
“当然有,”十四姨娘道:“你退了亲,段家的公子的正妻位置又空了下来,外面的那些女子,个个都开心地很。”
“所以,她们集体以妇女之友的名义,送来花牌和花篮表示感谢。”
大家一鼓作气,异口同声的道出了原委。
五十郎看看满院子的花牌花篮啼笑皆非:“那也不错啊,爹爹怎么气成那样?”
是啊,照理说,老爷只生气了少少的几个时辰,就释然了,怎么后来又会反覆发怒?众人满是不解。
“这个我知道。”四十姨娘怯生生的捏了块手帕,举了举手。
大家的视线都忽的一下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这下子,她更加慌张,脸红彤彤的道:“那天老爷在院子里赏花,吃大蒜……”
“为什么吃大蒜?他以前不吃香菜不吃大蒜大葱的。”五十郎惊诧。
三十姨娘立刻插嘴道:“这个我知道,自从段家的水仙公子说,小姐退了他的亲后,老爷每顿都要吃青蒜和大蒜。”
“哎?这些有关联么。”五十郎摊手,满脸的不可思议。
众位姨娘齐整的翻白眼,怒道:“怎么没有关系,你怎么不知道,水仙的亲戚便是青蒜,你没有看过不开花的那种么,整个就是青蒜!”
五十郎无言,为满府强大的逻辑思维而惊叹。
“哦……”她恍然大悟状,对着四十姨娘道:“你继续吧……”
四十姨娘立刻满脸惆怅的举帕掩面,回忆道:“那日,风光绮丽,秀色迷人……”
她本来是大家人家的小姐,平时就喜好吟几首不入流的破诗,装作很明媚很惆怅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成语诗词都是成段倾泻而出的,基本上同府的人,一般没有几个能听得懂她的话。
当然,她是以此为傲的。
“真是柳色青青……”
“等等,四十姨娘,我们家没有柳树,还有你挑重点说吧。”五十郎叹了口气,发现大家都是一副痴獃的状态,忍不住开口打断陷入诗人冥想中的四十姨娘。
“哦,那我就简单的说吧。”
四十姨娘面色一整,噼哩啪啦的如同竹筒倒豆一般,流利无比的骂道:“段水仙,缺德无赖,卑鄙无耻,流氓,外加……”
五十郎和众位姨娘一下子就震撼了。
原来四十姨娘不念诗词的时候,居然可以这么犀利。
但是关键是,这事难道又和段水仙有关?!
好在她骂完一串以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主题之上,她优雅无比的整了整头发,一改刚刚泼妇骂街的样子,慢条斯理道:“那日,老爷赏花吃青蒜,段家的水仙公子派了仆人来问,能不能回收这些个花牌花篮,说是自家花店,因为妇女之友的澎湃,将存货皆卖光了。”
众人立刻愤慨,大骂段水仙的无耻。
唯独五十郎一副扼腕的神态。
“老爹真是错失商机,”五十郎很是惋惜,伸手示意,立刻有仆人上前,她吩咐道:“你去段水仙那里问问,他们可需要花牌花篮,就说萧家愿意低价出卖这些花牌花篮。”
仆人诺诺,急步而去。
众人不解,目露迷茫的神情,眼光齐刷刷的都射向了五十郎,等待她的解释。
大姨娘怒道:“五十郎,你要有点骨气,让段家的小家伙,知道我们萧家不是软柿子。”
五十郎大笑,道:“我就是有骨气,才去赚他的钱。”
当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倒出,众人果然一派和乐。
余下几天,花牌花篮照样不断,其间段水仙甚至高价收购了几次,两人的荷包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
“五十郎,等萧老爷的寿辰一过,我代你去求小姑姑吧。”
黑暗之中,洛锦枫满脸的汗水,将自己的掌从五十郎身上收回,这是蛊毒,不似一般的毒,内力压抑不了多少,余下的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慢慢的熬。
五十郎亦是满脸汗水,面色苍白,笑道:“我不求她,我宁愿疼死也不去求她。”
其实余下的话,她吞在了肚中。
洛水流曾经私下找过她,言明,这蛊毒其实无药可解,若非出现奇迹,再怎么努力,她的生命也只剩下了三个月。
除非能寻得能导出蛊毒的药引,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不要说药引,连具体药引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再去希望。所谓希望越多,失望越多,不如去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五十,你听我说,天涯海角,我也会寻得好药,一定会治好你。”
五十郎心中一暖,含笑去拍他的肩膀,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月光之下,两人相视而笑。
心中都是暖暖的意。
其实,爱情之外,或许真的有这么一种友谊,未满恋人,却又比朋友多一点。谁说这样的第四类感情不好呢?
“老爹,呆会你坐台上,我和其他哥哥们给你磕头拜寿。”
啊?萧老爷抬头看了看台上布置的金光闪闪的样子,愁眉苦脸道:“能不能不要磕头,一个一个的磕下来,我怕午宴过后就是晚宴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儿女们的孝心。”五十郎瞪眼。
那一屋子的哥哥们一个一个拼命点头,远远看去,此起彼伏,何其壮观。
“要不这样吧,五十小乖乖,你四十九个哥哥一起磕,你单独一个人磕,这样,即节省时辰,又体现了你的孝心。”
五十郎转着眼珠,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也好,女儿好久没有恭恭敬敬给爹爹行大礼了。”
她这么一说,萧老爷立刻老泪涟涟,连声道:“真乖真乖。”
音乐声起,演奏的是众位姨娘,拉二胡的是九姨娘,总是标新立异的将声调拉的高高的,间歇还有十二姨娘吹破的笛音,每每一有状况,大家就都齐齐的停下来,怒目相视,彼此瞪视许久,才乌拉乌拉的奏起下一段不知所云的乐曲。
四十九位哥哥就在这华丽的走调声中齐齐的拜下,整齐划一的磕头,让萧老爷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都乖都乖。”
然后是众位家仆上前才艺表演,翻筋斗,就地滚,看得萧老爷喜笑颜开。
最后上场的是五十郎,捧着颗大大的寿桃,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中间,对着高高的台子就要跪下。
“女儿祝老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她的眼里含着泪,带着笑容,屈膝就要跪了下去。
“等一等。”
突然,从院外急速掠过一道黑色,袍角被风吹的鼓鼓的,犹如一朵绽放的莲花,速度快的惊人,轻飘飘的点着屋檐,飘落在了五十郎的身旁。
五十郎的嘴张得大大的,一派震惊。
“无双,怎么是你?”
冷无双满面疲倦,俊容上风尘仆仆,照例一袭黑袍,袍角淡金描画,如缎的长发用白玉簪挽起,背上三剑,两青一金,在阳光下,闪着光。
“不错,正是我。”他的眸子如墨,深沉沉的看向五十郎,眸底闪动着薄怒,红唇紧抿,面色更冷以往百倍。
“先拜寿。”他冷冰冰的抓住五十郎的手,纳头便拜。五十郎傻乎乎的跟着他,双双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啊?他是哪个?”萧老爹一派惊慌,转头去问洛锦枫。
“他才是五十郎真正喜欢的人。”洛锦枫苦涩一笑,随即悠哉悠哉扇着折扇补充道:“萧老爷,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乃是卸剑山庄的少庄主,人称天下无双的无双公子,天下女子,皆倾心于他,最重要的是,卸剑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很高,行走江湖,买卖商用,都很有好处,你和五十要好好抓牢他哪。”
萧老爷闻言,心下更加欣喜,激动万分,他日夜愁烦的就是自己幺女的婚事,自从退亲事件之后,心裏就搁下了一个巨大的疙瘩,现在,女儿寻来了心爱的良人,而且,这个良人还是个才貌双全的,他焉能不乐。
“贤婿……贤婿,快快请起。”他从台上跃下,手脚灵活的奔去,以熊抱之力扑向冷无双。
冷无双被他扑的胸脯生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瞄了瞄五十郎,终于了解五十郎的熊抱师承何处。